《深更》一诗，诗人在半夜，好像度过一生，或者替人度过一生。也许因为诗人知道半夜是惟一可选——被选中或戏仿的场地，一个沙漏，现代一点的话，一件喷水装置，“一个积极的，入水量和出水量互相平衡的房间（霍夫·艾尔格伦《谱系》）”，但流出了血，这是航程呢还是治疗？

老实讲来，“深更”一词，与“半夜”拆开使用，有些古奥；但也可以说它是口语，因为至今言说，没有死掉；我于新诗中却很少看到，这就有了陌生感。

对词的置换与借用，是比引文更为考究之事。当然，也不一定。对于诗歌写作而言，没有一定，只有不一定。对词的置换与借用，古人在这方面走得极端，少焉调包明月，有些可笑；而现代人似乎忘记写作中的这个功能，也是偏颇。

“多么希望像刚才那样沉沉睡去/小车在黑夜里穿行。”这个开头，如梦初醒。于是亦如梦。小车在黑夜里穿行，是纪实，也是一个比喻：诗人希望像刚才那样沉沉睡去，刚才那样沉沉睡去宛若“小车在黑夜里穿行”。

这首诗，看作纪实也行，看作建立在（宛若）小车在黑夜里穿行这个比喻上也行。读这首诗，我像看公路电影。看作纪实，就是美国公路电影；看作建立在一个比喻上，就是法国公路电影。我喜欢看法国电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