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途

作者: 2019年01月28日09:57 浏览:7506 收藏 觉得不错,我要 赞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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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一群健壮的牛走在马路上

它们身上画着红叉

在此之间,我从不知道

这是条通往屠宰场的道路

寂寥蜂针般来袭,一群牛背负着

整个天地间的孤独走啊走

很多年了,它们总是毫无防备地闯入我的归途

让我羞于谈收获和驯服

让我一次次在人潮中醒来



点评

这首不足十行的小诗干净,硬正,瞬间就将诗人自己领悟到的某些真理性的东西,呈现在了我们面前。

这首诗开始于一个偶然的特殊情境。“我”在回家的途中,与一群“身上画着红叉”/“赶往屠宰场”的牛群猝然相遇,与它们擦肩而过或默默同行了一段时间。而后“真相”的呈现,诗意的生发,都赖于自我对此一情境的凝视、反思和回忆。自我的处境和诗中精心提供的特殊情境、归途中的“我”与奔赴屠宰场的牛群共同处于一个思想、情感的场域中,形成相互对照、相互激发的隐秘关系。“寂寥蜂针般来袭,一群牛背负着/整个天地间的孤独走啊走”这是过渡性的两行,由对独特情景的审思过渡到自我的抒情阶段。之前四行俭省而小心翼翼地把这个事件作为意象(事象)了出来,初步打开,自我的震惊、悲悯深隐于事象背后,可以说是“冷态叙事”。末三行则在这些叙述、铺垫背后做了抒情的飞跃,很快进入诗的本真世界,在那里抒情、言志、思想。“很多年了”,将时间视点拉到多年以后的现在、未来,实际上是超越了当时的具体情境,意在告诉我们,一时发现的真相其实是人生的常态,有超时间性的意义。

那么,诗人发现的这个“真相”到底是什么?实际上也既不玄奥,也不冷僻,很近人情。人生而为人,在这匆匆忙忙的世界上渴望、执着、奔走、爱与恨,无非是走在通向死亡的道路上,哪怕是踏上意义有别的,给我们希望和温暖的“归途”。所谓“向死而生”!“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也;光阴者,百代之过客也”,“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这是中国古人的经验。西方哲人普遍认为,人生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面向死亡的行程,恰是在这个过程中,人凭借思想,审视世界与自我的关系,渐渐发现、塑造了“自我”。诗人在生命的途中,猝然与死亡相遇,瞬间进入一种敞开状态中。这是多么痛的领悟,这针刺中有虚无,有悲哀,还有难以释怀的不舍。

而且还足以称道的是,这首诗中有很多朴素的,低调的悖谬性搭配。悖谬搭配是英美新批评比较看重的修辞、生产、解读文本的力量。但是,我们的诗人将其内化了,使用得更为谦和、自然,几乎使人难以觉察,在修辞中有一种反修辞的张力,这是汉语诗歌常见的一种追求。比如,“一群健壮的牛走在马路上”,一般情况下,“牛群”走在田间、山路上,而“马路”是充满现代化意味的,这就寓示了某种异常情况的存在。配合“深秋”“身上画的红叉”这些富于象征的深意的细节/意象,悖谬搭配的张力就隐隐地流露了出来。直到第四行“这是条通往屠宰场的道路”突然揭破真相,带来震惊效果。后面牛群“背负着整个天地间的孤独”“毫无防备地闯入归途”“羞于谈收获和驯服”,都是震惊高潮过后抽丝剥茧般低调抒情,温和地包裹了悖谬搭配的锋芒,形成醇厚绵长的感染力。

若跳出这首诗看,“寂寥蜂针般来袭,一群牛背负着/整个天地间的孤独走啊走”,这类表达还未臻于至善,创造力、先锋性还不够强烈。

特邀点评:程继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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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姓名拼音为序,排名不分先后)

“每日好诗”栏目主持:孤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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