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好诗欣赏
海边书
诗|慕白 Mu Bai
我闲居已久
整日无所事事
如果你也有空
请来跟我一起去海边走走
酒只够两个人喝,人多了不行
明月还剩许多,只管拿去,只是天
在海边黑得越来越早了
我不是来度假的
我对孤独深度过敏
一风吹草动,我都深感不安
房门没有上锁,你推进去就是
昨夜桃花盛开,醒来发现又是在做梦
大家都很匆忙,谁也赶不上过去
人生有如候鸟,爱自己就是爱他人
我懒得出门,已无天命之忧
没有那么多为什么,写诗是无用的
我从没有过逐鹿中原的野心
我只珍惜眼前,我爱的和爱我的人
我和海水不一样,爱就深爱
每日好诗创作谈
我对大海一无所知
——《海边书》创作谈
文|慕白Mu Bai
我的出生地叫“包山底”,一个小山村,在浙江文成县,离县城25公里。包山底原属瑞安,1946年划归现在的文成县。
包山底四面都是山,山很大,但没有什么名胜古迹,也没有人文历史,没有出过大人物,甚至连一座像样的庙宇都没有。也没有河流,只有一条很小很小的小溪,现在已经不见了。村口有几株古树,很粗,看上去应该有些年头了,后山是一片竹林,全年郁郁葱葱。包山底明明在山顶,我百思不得其解,不知道为什么取名“山底”,查问过,但没有结果。听老辈人说,包山底,就是包在山里。在我们那里,里和底相通,比如,我们说温州“城里人”就叫“城底人”。
总而言之,我是山里人。我生出来之前,包山底就在那里了,山就有了,树也有了。
山的那边才是海。这是我小时候在课本上学的一句话。那边?哪边?我的前后左右都是山。这句话整整困惑了我好多年。
我初中毕业考入瑞安师范学校,这是我第一次走出大山。16岁时,我第一次看到海,其实那不是海,只是海的交界处,是飞云江入海的地方,黄兮兮混兮兮的,全是污浊不堪的水,但我以为我看到了海。
三年后,我又回到了文成。我从农民的身份变成了居民。在距离包山底十多公里的双桂中学教书。
我在那里生活了两年多。开始是住在祠堂的楼上,后来搬到一个养兔子的地方。第三年,学校在桂溪边盖了新校舍。桂溪也不大,是一条小溪。半年后,我通过考试,离开了双桂中学,调到了县城工作。
县城名叫“大峃”,“峃”音与学同,字典上解释说,地名,在浙江文成。后来,据知道大峃典故的长者说,大峃,原来叫“大鹤”;又有说文成县城像一个倒置的锅,文成方言“峃”与“锅”和“鹤”音都同。
大峃有两条河流,西北往东南的叫“泗溪”,西南流向东北的叫“凤溪”。都是飞云江的支流。
我在大峃买房,娶妻,生子,已经住了二十三年。
我是后来者,在我之前,大峃已经在了,泗溪和凤溪也都在了,它们川流不息。
二十三年,我从青年步入不惑,我读书,我行路。我去过西藏,去过海南,去过东三省,去过云贵川,进进出出,我几乎走遍了大江南北。我的足迹到过渤海、黄海、东海、南海和太平洋。
人在旅途,我曾多次与江河湖泊相遇,先后路过长江、黄河、淮河、黑龙江、松花江、珠江;青海湖、鄱阳湖、洞庭湖、太湖、巢湖、洪泽湖、滇池、洱海、东湖、西湖、千岛湖、纳木错、青海湖、日月潭。无论走多远,我都会回到飞云江边,我看到最多的还是文成的飞云湖和天顶湖。
我生性好玩,我还去看过许许多多的山。
安徽黄山、江西庐山、浙江雁荡山;东岳泰山“雄”、南岳衡山“秀”、西岳华山“险”、北岳恒山“奇”、中岳嵩山“奥”,等等,张家界和长白山,每座山都不一样,横看成岭侧成峰,各具特色,各有千秋。
还有许许多多没有特别出名的小山小河我也去过。
我一直在路上,我还去过草原与沙漠。我不知道那么多山,那么多水,那么多草,那么多沙,它们都是从哪里来的,怎么形成的,又到哪里去了。我不知道地有多大,天有多高。
在路上,我遇到许许多多、形形色色的人,有的后来成为朋友,有点走着走着就散了。我熟人不少,朋友不多。生命中重要的人,会一直在我的记忆中珍藏,我也会看不起某些人,不屑与之为伍,但我心里没有敌人。
朝看水流东,暮看日坠西。起初,我以为世界都是美好的。
如果不是刘华侃、王纯的意外死亡(2009年,他们在同一条路上先后在交通事故中遇难)。他们一个是我的上司兼好友,一个是哥们。他们之死,让我第一次知道了生命的脆弱和无常。
2010年到2016年,三位至亲,我的父亲、我的祖母和我的母亲又先后离世,他们都与我骨肉相连,但都走了,如今阴阳相隔,只能在梦里相见。我成了这世上的孤儿。父亲走后,我知道生命不可能有永恒。不管他们有多少不舍,有多爱我,一样都会死去。母亲走后,我知道我这辈子再也回不到包山底了。世路崎岖,每个人活着都不容易,将心比心,从此,我会更爱对我好的人。
名山大川只适合旅游,适合远观,生活除了诗和远方,更多的是苟且和厨房。所以人们大多数都是过得无所事事,和我一样毫无意义。只有自己一个人面对孤独,面对黑暗的时候,才偶尔会想起灵魂的事。
古人云,四十不惑,一个人有过刻骨铭心的痛,有过生离死别的苦,你就会不惑了。
物是人非,生活中有许多暗流,我不知道我的明天将会在何处?只要今天我还活着,我会好好珍惜我爱的人和爱我的人!
《海边书》是组诗《我对大海一无所》中的一首,2017年深秋,我跟随一群诗人去浙江台州的玉环、温州的洞头采风。那一次采风途中,听到台湾诗人余光中去世的消息。秋风萧瑟,面对大海,我思绪万千,晚上酒后写了一组关于大海的诗。之前,我只写过飞云江,写过包山底和其他路上的诗。大地千变万化,我们始终如一,蒹葭白露,纵然在烈火中死去,浪花中依然有爱的闪电。我对大海一直讳莫如深。
水流辗转反侧,在飞云,我的父亲死了
我的母亲住在医院,飞云渡呀飞云渡
牛羊,炊烟,村庄,岁月和爱
多少美好的事物无法摆渡
一首宿命的哀歌,飞云渡,飞云渡
慈悲为怀,晚霞可以疗伤,鸟鸣留在石头里,彼此靠近,石头与石头生死与共。人和人之间,爱就是桥梁。这是三年前我在飞云江边写的,一首宿命的歌。生活给我什么就是什么,我不再想着与什么和解,也无力做到什么。
其实我离海一直很近,只有几十公里就是东海。我知道海水又苦又涩,海浪是无根的水,海风虚无,那么多人去了哪呢,我对大海一无所知!
大多数人生在世无名,孤独,像沙子颗粒细小,一动不动,被海浪淘洗千遍万遍,也没有变成金子。从生到死,他们卑微、艰辛一辈子,最后默不吭声离开人世。
大海没有时间,烟波浩渺,海有多深,我不知道,也说不清!
我的身世基本上已经交代清楚了。现在用另一首诗来为此文作小结:
我想和海里的鱼做一次深谈
我从山里赶来
想和大海里的鱼做一次深谈
可鱼没有翅膀
我又忘记了鱼族的语言
我们对视了七秒钟
我们都认不出自己是谁
浪尖后面就是漩涡
大海太咸,我始终不能解渴
大海里没有炊烟
尽管风一直在吹
我不是鱼,我无法枕着波涛入眠
2018年10月2日于文成
诗人简介
慕白在可汗山
慕白,原名王国侧,浙江文成人。中国作协会员、首都师范大学2014年度驻校诗人。有作品在《诗刊》《人民文学》《中国作家》《十月》《新华文摘》《光明日报》《读者》《星星诗刊》《青年文学》《北京文学》等报刊杂志上发表。诗歌多次入选各种年选。参加《诗刊》社第26届青春诗会,鲁迅文学院第31届中青年作家高级研修班(诗歌班)。曾获《十月》诗歌奖、红高粱诗歌奖、华文青年诗人奖、李白诗歌奖等。著有诗集《有谁是你》《在路上》《行者》。
诗人新著书影
慕白诗集《行者》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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