齿痕被磨浅的地方,还留着
你刻的小三角——
十八岁那年,紫藤架下的五金店
你蹲在柜台前,指尖蹭着钥匙面
"这样,就不会跟你图书馆的钥匙弄混"
现在它卧在我掌心,像枚凉透的月光
曾经它能拧开两段时光:
出租屋的铁门总卡缝,你得踮脚推
钥匙转半圈时,我早把拖鞋摆好;
后来新家的木门,你总故意转得慢
说"听,锁芯在唱'欢迎回家'"
门后挂钩换过三回,从情侣卫衣到你的外套
钥匙串上的挂件添减几轮
只有它,齿缝里还卡着
那年装书架时,你掉的细木糠
现在我把它从串上摘下来
单独裹进你送的格子手帕——
不是怕锈,是怕它再撞上新钥匙
叮当地响,像你从前总在我锁门时
从背后拽我袖子:"等下,我忘拿保温杯了"
可现在,门后再无暖着的水
再无要等的人,回头递我半块糖
昨天整理旧物,它从你毕业册里掉出来
砸在地板上,声音轻得像叹息
我蹲下去捡,指腹蹭过
被你拇指磨亮的那道棱——
原来有些钥匙,能打开18年的晨晨昏昏
却打不开,最后那句"我们该走不同的路"
原来有些锁芯,装得下无数次"我回来了"
却装不下,最后一次"我走了"
我没擦它齿缝的灰,也没扔那方手帕
就像没删过你在操场旁拍的第一张合照
原来旧钥匙的保质期,从不是锈迹定的
是当它再也拧不出,门后那句熟悉的应答
它成了时光的琥珀——
裹着没说尽的"早安",裹着阳台晾衣绳上
摇摇晃晃的晨光,还裹着
那句我没敢说出口的
"谢谢你……"
(如一枚永远沉默的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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