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乌桕树叶在我的藏书里沉睡
昨夜我不经意被它叫醒
它仿佛有千言万语欲对我述说
面对它，我的心难以平静

它低垂的叶尖藏着整个故乡的风云
暗红的叶脉里，有风穿过打谷场
有母亲弯腰时，蓝布衫掀起的波浪
有夏夜的流萤，冬日的暖阳

它那锯齿状的边缘，裁剪过故乡的月光
月光下的母亲唤我回家，声音温柔悠长
它的叶柄微微蜷曲，像祖父手中的烟斗
那些呛人的雾气，凝成村口的晨霜

它的叶面留下两个虫蛀的小孔
如同老屋漏风的窗棂
夏夜田埂的蟋蟀声
从那里，一阵一阵涌进

一晃五十八年过去，我们还记得对方
当年它在我家门前树上摇晃
风正要把它带走，我相中了它
把它夹在书中，从此与我朝夕相伴

它懂我怀念赋予我生命的源头
如同我懂它怀念那熟悉的泥土芬芳
即便漂泊的脚步，踏遍万水千山
它总能提醒我不要忘记生我养我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