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不寒,本名杨雅,生于1996年,重庆奉节人,云南大学文学院博士生,中国作协会员,著有诗集《醉酒的司娘子》等。现居重庆北碚。
就像是黛湖的幼年(组诗)
四月,在金佛山见杜鹃花
我触摸到了群峰之上的这些
岩壁的冰凉,渗出的山泉水适合用来
清洗骨髓。崖边,晚春的金山杜鹃
虬枝大叶,花如悬钟,根部的湿冷
把它养育得姿态孤高,仿佛只认同枯墨
和朱砂的心迹。倚在它身边,我回望群山
跌宕巍峨,形同人世间最伟大的灵魂
真的,有一刻,我几乎失去语言
只能和杜鹃一起临风静默,几乎相信
这就是保持尊严的唯一方式
酒后过鹞子溪谷
雨后,溪谷清冽,可堪写入醒酒的药方
白鹭像位老神仙从涧户飞过
晚唐绝句隐入虚空。樵夫早下山了
弈棋者也在传说里背过身去
而我们沿着上山的小路
从一场大醉里,盘旋而出
彼时,壶觞烧完了胸口余烬,徐徐换作——
松风、寒烟、橘柚、白山石和十月初的气候
走过银杏大道
电影的一个镜头:脚步
走入景深。雨后的银杏大道
沥青缝着白边,像阴天里受潮的
葵花子。迎面的灰毛衣柔软而
嗑不出响声,松鼠拖着尾巴的温暖
让人过早想起冬天。而这不过是昆明
的九月,衰黄的银杏叶像早熟的人
敏感于风声的预示。是对命运的认领
让气候得以提前。哦,提前——
在幻觉里发生。白果在枝头发酵出醉意
准备好了,携体内毒素跌向深渊
在最紧张的刹那,请走出这条剧集
画面在身后悬停。季节的裂痕里
它们选择落进无可名状之中
构成伟大的象征。而时代中的我们
只能隔空观看,像看一场哑剧里的争辩
树梢上空的雾霭欲散还聚
因见松鼠而作
就连低头喝茶的时候,我也在杯盏
的倒影中,观察着那只小松鼠
它奔跑的喜悦,像来自我幼时
那些构树的枝丫,也像是来自我幼时
一条巴掌宽的乡间小路,在它脚下
熟悉地蜿蜒。抬头看,茸毛薄薄的光雾外
湖水闪烁,午后在一个出神里
陷入惘然。砾石棱角也退去痛觉
更大的石碑,被无名之水洗软了胸臆
走失在尘寰里。直到一颗艳艳的红果实
落在脚边,像落进书生陋室里的璎珞
嗯,我也愿意有一个松鼠的秋天
阳光温暖,落叶温暖。而湖水猛然涨起
在数千顷淤泥里,那枚果实
转瞬间已无法找到
黛湖雨后
雨已经下过了。我来的时候
黛湖满头大雾,仿佛又从头把自己
的过去想了一遍,却怎么
也想不起那位名叫李商隐的唐代参军
我猜它是在山中住得太久了
暴雨,大雪,干旱,和几年前一场火灾
给它的记忆系统造成了伤害
雾色悄然淡了,它似乎决定不再关心
李参军笔下的秋池,是否便是
昔日的自己。于是,这片上了年龄的湖水
很快找到了新的乐趣,在倒影中
仔细观察旧友缙云山是否也已变老
这时,我注意到堤边,有一颗小水珠
把整座缙云山都颠倒了过来
轻轻地挂在草叶上。它澄净而饱满
顽皮地晃动着,就像是黛湖的幼年
宿墨帖
深掩的书房内,昙花开了
卧榻上,他梦见中国的二十四个朝代
在一个夜晚走完
清晨,他再次铺开宣纸
宿墨之黑深不见底
像真相中令人费解的漏洞
他疑惑地看了看架上史书丛的脊背
它们安静地排列在那里
身上有薄薄的灰尘
砚台在桌子上如一个谜团
滴入三钱井水
他开始画昙花的魂魄
“头条诗人”总第1094期,《星星》2025年第6期
编辑:王傲霏
二审:牛莉
终审:金石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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