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银滩，多么大富大贵的地名啊
一个时代在这里凝固了
东方卫视的主持人
在当年试验者的陪同下
访问金银滩，金银滩在青海
一个并非旅游景点的景点

他们的嘴里没一句激昂的话
平静说着当年：当年每一顿吃两个土豆
当年他们没有时间泡茶
当年他们就在这个废弃的房子里
绞尽脑汁，研究核爆的方案

当年的装配车间空无一人
天车还在，再没有核装置可吊
当年这里没有可怡情的生活
只有沉默的嘴唇里隐藏的秘密
向西开来的列车，使命在轨道上轰隆作响

郭永怀

听说过钱学森和钱三强
我第一次听说郭永怀的名字
那时，有许多中国著名的科学家
莫名失踪了，一夜之间
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去处
一句庄严的话：“家就交给你们了”
就是他们合练的告别词

三座灰色的简陋宿舍楼
竟然曾经是中国的科学家
最密集的地方，研制中国核武器的记忆
正在一页页地艰难揭开
可惜的是，没有实况的记录
只能用虚构的影片演示

郭永怀是所长，一次
意外的飞机失事把他提前送达了
他并没有申请前去的天堂，因为
他还想在西宁，给他最宠爱的女儿
买一双特别保暖的狗皮鞋
这成了他终生未能实现的遗憾

这一代人中，同样在西部的大山
为奋斗而漂泊四十年的我
特别能理解，沉甸甸理想前青春的廉价
我理解那些活着的基地人眼中
祖国的大殿里，他是一尊必须朝觐的佛

那一朵蘑菇云

蘑菇云升起的时候
远处的黄羊都唱响了国歌
蘑菇云消散的时候
怀念才渐渐开始呼吸

主持人走进，曾住过
郭所长一家人的那个房间
三个主人公如今都不在
似乎都在，他的遗像挂在墙上
一家破旧的钢琴，琴键
还留有女儿手指上的余温
妻子的爱，似乎都交给了
床远离墙壁的那一边
有个枕头，为了睡下时一抬头就能望见
1968年已经离世的他

出门了，外面的雪盖满田野
这些雪不懂得悼念
雪年年飞舞，特意掩盖后来者稀疏的脚印
主持人拿走了一张郭所长的全家福
恭恭敬敬放在雪地上
雪不说话，而唯一的相片上
他们三人的表情太严肃
犹如他们已经集体告别的年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