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时，落雁塘会升起火炉（组诗）
铎木


遇见木札

雪没来临，前奏是零星的雨
落在乡音之中
我从瓦屋前走过，遇见回村的木札
他说着一口流利的普通话

二十年了，时光足可以改变
一些褪色的证词
“孩子，去后山看看吧”
老母亲站在他的身后

我们继续聊着，用上了纯正的方言
不再拮据
从童趣到木艺
但从不涉及后山的翠花


那年，我们年轻

喜欢跟阳光玩的人敬威月色
有人拿走了我的一盏灯
等夜色深时
我们诉说着一些透明的心事

冬季，风是搅局者
像隔壁狗娃子，整天在莲妹的屋前
走动，他躲过阳光也避过月色
摇着大奔头，朗诵着一首歪诗

雪落时，落雁塘会升起火炉
阳光与月亮围着火灶
我们像小人书中的稻草人
戴着毛线帽

我很喜欢看着狗娃子跺着脚，呵着手的
样子。忍不住时，他会
敲门。那年我们经常唱着歌
有阳光，有月辉


星期六早晨

冬季的凌晨，我们是贪恋温度的虫子
我拉着女人的手
试着把她赶回梦中，像一个芭比娃娃
盯着窗帘

孩子们把闹钟捂在被窝之中
星期六随意了些
只有垂柳一样的老母亲，轻轻地
拂动了六点的水面
将晨曦搬出

我们享受着这种宁静的芳香
一次次任生活把我们变成花斑鱼
或一群懒猫
八点，楼上传来诵经的轻唱

7路车从窗下过去了
我试着翻了一下身，窗口涂满了
阳光
茶油的清香从厨房逸来
那么慈祥


将一缕月辉送往冬夜

有一种渴望，被幼儿园的歌声惊醒
一群鸽子被人安置在冬季
我听到穿墙而过的钟声。落雁塘
下着冬雨

雨水从几片潦草的绿叶滴下
一些破旧的风
来自村外，被迷雾一层层裹着
黄昏，清静了许多

人们急于在混凝土结构中回想起旧事
在那憧百年前的老土砖屋里
五娘拉亮了灯
那张黑白照片一下子亮了

跟着老去的，是窗口
冬夜，窗台上的鸟笼布满了灰尘
羽色如落叶


假石头

阶梯是真的，但石头是
假的。我的脚步必须轻点
生怕惊醒迷睡的风
“再轻些，别带走那个孩子的欢乐”

棱角分明的是那些模具
像石级旁的雕像
天空落下秋季的影子。我仰望
心中多了一份内疚

其实，在乡村的路口
真实的碑石已经模糊，碑文记载的
是阳光的年轮

我不说老祠堂了，那里有落雁塘
唯一的石狮
它的额头布满了苔藓


落叶属于冬季

再绿，也遮不住伤疤
招不来翠鸟。我接住了几片冬季的
落叶，悟出
“真正的落叶属于冬季”

一丛树木被人弄弯了身体
它们的灵魂呢
钟声多了，会忘记鸟语
音乐多了，会忘记风鸣
墙外，淆乱着一些说不出名字的乡音

秋天，应该被人忘记
或推开
它留下的风不会再次忧伤
如果慎思，月色会变成雪花

一定有比眼眶更低的地方
那里，可以盛放这个冬季的虚假
一幅真实的画


梦仍是梦中的乡土

那群雁鸟拒绝了归化，它们
流亡，开始生活
用迁徙延续梦，越过
南岭，在霜落前飞抵西湖

落叶的陪伴让一条鸟道萧条
季节仍有花开
但芳香不再属于鸟
在乡音消失后

年复一年的旅途，被时光充实
风起风落
一个驿站是另一个伤疤
像珍藏的行图

桃花绽放时，我的亲人会从外乡归来
山仍是梦，水仍是梦
梦仍是梦中的乡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