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有一天，
烟灰缸会和鼻烟壶一样，
进入古玩市场；
也许有一天，
人们会完全不知道它的用途，
而只关心它是哪个年代的。
什么材质和工艺，
是谁用过的。

那就看一下这首诗吧。
卖货的人这么说，于是，
我这股消散已久的烟絮，
就成了这物件的说明书。

我会先说说那个
没有香烟也没有烟灰缸的时代。
没有香烟也没有烟灰缸，
因为这不是上帝设计的。
同样的一种植物，它只能用来熏蚊子，
蚊子醉了，人也醉了。
同样的一种器皿，它只能用来盛灰烬，
灰烬多了，文化也就厚重了。

我会再先说说那个
有了香烟也有了烟灰缸的时代。
与它同时出现的还有
剪掉的辫子——也许会藏在帽子里；
戴上的夹鼻眼镜——不管你近不近视；
拄着的文明棍——不管你瘸不瘸；
穿上的西装——不管你冻不冻脖子；
西装上挂着的怀表——不管它走不走字儿；
满嘴镶着的金牙——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
还有象牙烟嘴和哈德门牌香烟。
这就是学历，
这就是资历，
这就是身价！
与之配套的是名牌打火机、烟盒和烟灰缸，
一个都不能少。中国的
洋务运动没有它们怎么行呢？

我会再说说香烟和烟灰缸的伟大作用，
当然，有时候没有烟灰缸的事儿。
政客们没有香烟怎么能思考？
文人们没有香烟怎么能写作？
商人们没有香烟怎么能交易？
劳工们没有香烟怎么能干活？
女人们没有香烟怎么够风情？
军人们没有香烟怎么肯打仗？
那些孤独的、被精神幽闭着的、
痛苦的，被病魔折腾着的、
绝望的，被死神呼唤着的人，
不借着那丝丝缕缕的烟雾怎么能进入
天堂？
所以，在抗日战争最胶着的时候，
中国远征军在写给国内的信中这样说：
要问我们缺什么，
枪械、子弹、食品和药品什么都缺。
可如果能多给我们多送些香烟，
骆驼牌的香烟，
我们就什么都不缺了！

哦，伟大的禁烟运动，
禁烟，有一千个理由，
于是就把这烟灰缸变成了古玩。

朋友，我生前从不吸烟，
也没有过那种神仙般的感觉，
我也对免费的二手烟深恶痛绝。
但我总觉得不应该把烟灰缸变成古玩，
就像不应当把烟叶变成香烟，
可是已经把烟草变成了香烟怎么办呢？

客官，卖货的人说：
买这只烟灰缸绝对划算，
里面装着一个名人的诗呢！

2018年5月21日星期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