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
自你被选为“花王”，
我就不敢靠近你了，
宫门深似海呵！

我想，你一定不会再被泥土玷污了，
那皇家的园子里金砖铺地，
盛你的花盆应当不叫花盆吧？

我想，你一定不会再被粪便熏泡了，
那些皇帝的女人个个花容月貌，
也不知道上不上厕所？

我想，你一定不会再被贫寒困扰了，
国家的钱不就是随便造的吗？
要月亮都会买给你！

我想，你一定不会再与群芳斗艳了，
当年你有多苦？被那些杂草压得喘不过气来，
可你家乡的人只能说你一出生就有祥瑞，
百花齐放，有凤来朝。

现在，我们这一村人都阔了。
这儿被定为国花的“特贡”之地，
只有这里的牡丹叫牡丹，
别的地方的牡丹都不能叫牡丹，
只能叫“木芍药”，或别的。

现在，我们这一地人都阔了。
我们都成了“国花专家”，或几代传人。
我们说这牡丹病了它就病了，
我们说这牡丹值多少钱就值多少钱，
每年的“选秀”都是我们弄的。

现在，我们周边的人也跟着阔了。他们
给牡丹写诗、作画、谱曲、唱歌、排戏，
给牡丹树碑、立传、编书、评级……
硬是给这植物提炼出了一种精神，
把外国的花们都压得喘不过气来了。

可是，牡丹，我怎么听说你病了？
你为何不早点回来？我知道
只要一沾家乡的地气你就啥毛病都没了！

宫廷里的牡丹已经不能算是一种植物，
它们以死了的形式永远活着，
以活着的形式永远死了。

2018年4月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