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有些事情终究会发生
也有一些事情可能
永远不会到来
但是每一件事情都注定发生
因为种子一直在泥土之中

那个时候，在那个
初秋的日子里
白云坐在深遂的蓝色的
梦的千秋架上，慢慢
飘动，仿佛忘了回家

那个小男孩，穿着
打满补叮的衣裳
跳蹦着走在小河的岸边
青蛙突然跃入透明的水中
钻进水草下的淤泥里
小小的青壳虾受惊，划出
水面微小又美丽的水纹

前面是一片菜地
豇豆在架子上开花挂果
还有圆圆的叶片丛中隐藏着
表皮微微发烫的香瓜

远处是大片画布上的水稻田
阳光用秋风之笔轻轻涂上
金黄色的光芒
那么美、那么纯净

那个小男孩，在那时
在那个乡村的田园里迷思
忘了自己，忘了手心里
还握着的刚采下的种子

时光让人沉醉，时光又
让人唏嘘，更让人忘怀

                    二
转眼已是高楼、从脚手架上
传来灌注水泥的轰呜声
那永无止境的宽阔的公路
喧嚣的城市，光纤输送着
人的意识，BB机曾经在召唤
随即手机屏幕又在凝固眼球

在这汹涌的，新生的
焦虑的年代里，小男孩
已成为衣杉整洁的壮年人
可电梯是窒息的，没有
田园的通透与宁静
厨房是明亮的，但烧出的
菜远不如小时候破旧
土灶的菜香味

房子装修的漂亮
去远方，除了堵车，可以
将电动车一脚踩到120的时速
还需要什么？为什么心
还是慌的，还在忐忑？

牛顿让蒸气升腾，让火车
轰呜。麦克斯韦让电
连接每个工厂的机器
驱动每辆飞驰的
复兴号、和谐号列车
爱因斯坦让原子沸腾，让
上帝的迷宫敞开了
小小的空时角落

我们生活在一个
什么样的时代？
钢铁、混凝土、汽车
飞机、还有网络，还有
第三只眼眼与耳朵～手机的
年代，焦虑与迷惘的年代

去乡下走走，去寻找
儿时的记忆，可小河已污浊
土地已板结，田螺很难找到
水草下青虾不见了踪迹
这些事注定发生了
我喜欢钢铁，也喜欢汽车
更喜欢网络与手机
但我失落了什么？失落了
景色变幻的田园，灶台上
香喷喷的扣肉，还有
香甜的瓜果与鲜美的螺蛳
还有自由飞翔的心，在
山林、河岸、明月间连接
无垠天际，无数闪烁的星星

                    三  

量子的世界变幻莫测
胜过女生的心思。而我
确定就是当年的小男孩
一个从美景、美食、劳动中
生长的孩童，一个在油灯下
读书，又在时代的洪流中
泅水生存之今的男人。

我紧握的手松开了
手心里空空如也
当年采的种子在那里？
让我去寻找，在心田里
在最平凡、最深沉
最动情的泥土里。


我来到了东庐山，来到了
秦淮河的源头琴音村
这里有一片起伏的土地
这片土地已为人们
付出了青春，瘦瘠又衰老
山里流出的溪水默默地
抚摸着田间水沟里
粗砺的泥疙瘩
飞过的鸟儿惊慌地
在树梢上栖息

我开始了，在四月的春天里

                           四
鱼隐住在那深深的
农场边上的
王家甸水库里
白鹭住在树上
在浓荫的翠绿里探头探脑
我住在那里？在这长着
油菜与蒿草的田野中？
好在有一座废弃的小学校
有人在破旧的教室里养猪
我租下了这个几亩地的学校
在围墙里有一棵
伸着懒腰的大松树
我不相信缩命，但
缩命却在等着我

清理猪粪，打扫，刷墙
镶破窗的玻璃，装灯…
终于在极度的疲倦中
在木扳床上睡着了
可在早晨醒来的时候
依然是猪的亲切的味道

起床吧，最远古的召唤
那是地平线下透出的
黎明之光，红流苏的号角

挖沟、整地、筑路、架小桥
满手老茧的老杨来了
会开拖拉机的
退伍老兵老于来了
小孙来了，从皖北
还有村上的张嫂、李婶……
他们带着疑惑，带着好奇
也带着挣工资的心来了

                五
你真美呀！请停一停
田园如丑丫头慢慢长成了
美丽的少女

老于开拖拉机在旋耕田块
成群的白鹭、喜鹊
红头长尾山雀、黑嘴鸥
跟在后面在啄食
老王他们在施有机肥
张嫂、王婶们提着小板凳在
菜地里拔密密的稻李氏草
还有老杨在田垄上播撒菜种
在这春天里，在这梦幻中
仿佛回到了青春年代

可没想到靡非斯托却将
沉重的枷锁套在了
我命运的脖子上

                     六
我们的田园
应该有个名字
让我们回到最源头
长江、秦淮河、溪流
石缝里的水珠
水分子、原子、夸克
直至普朗克空间与时间
无限小、无限短
可蜷缩着
无限的可能
这是创造宇宙的种子

普朗克有机田园

上帝用无限创造了
有限的世界，有限的生命
而我却用有限的生命
去触摸无限的脚底心

普朗克有机田园
请你记住她的名字
因为她是时间泡沫中
诞生的美神
                  七
命运之所以让人感叹
是因为量子与佛达成了共识
无常！永远的无常！

初秋还闷热的清晨
老杨急怱怱来找我
他手上捏着
一条扭动的虫子
花宝、这是花宝！
在菜地里
这个虫一夜之间可以
啃掉许多菜
我赶到地里，发现甘兰的
叶子下有不少银纹夜蛾
已经四至五龄了，如不用
化学农药，只能人工捕捉
可成本超过了菜的钱

还有经过亿万年
筛选的草
坚定地不肯让出
它们的地盘
顽强地压制了各种蔬菜
就像野狼
永远不屈服
人工拔除，有这么多人？
有这么多钱？
自然的魔性
是我永远不可能战胜的

夏天，山洪暴发
泥黄的水淹没菜地
北京奥运会的
那一年冬天
普朗克有机田园的
香樟树咔嚓折断了
钢架的菜棚
如年迈的老人弯下了深腰
半米厚的雪覆盖了
整个田野

扒雪、铲雪，内衣被
汗水湿透。最后
连筷子都拿不住了
这就是命运，我体验了
几千年农民被
无常深深枷锁的痛苦

                   八
狂风暴雨、大雪
还有病、虫、草害
这些不足为奇
仅仅是开胃菜
还有一些人才是
真正的魔
偷菜，这是一个
不错的游戏
但真正的神魔是不玩的
当你千辛万苦
将田园喂养长大
变得美丽又动人了
当丰收女神眷顾你时
冥王却惦记她的女儿
想生生抢走
这是金钱的游戏？不
这是权力如海啸
不受大地重力
控制的疯狂时刻

普朗克有机田园
不属于任何人
她的土壤疏松，包含着
生命的丰富的养份
她的物产丰饶
瓜果鲜甜，番茄有着
无与伦比的光泽
竼高在这田园里
获得灵感，画出
生命最深、最美的光辉
李白在这里仰天大笑
杜甫写下了
一行白鹭上青天的诗句
坦夫醉里挑灯看剑
梦回吹角连营

山林、河岸、芦苇花
春风和秋月
我就是普朗克有机田园
在心里，在种子里
谁也无法撼动
                    九
在这个世界里，注定有
无数的量子要与你纠缠
我只是一个农夫
种出了真正的有机蔬菜
可我发现，我走进了
一个不可思议的舞台
周边有无数双眼睛盯着我
期许的、疑惑的、嘲讽的
敌视的眼睛，黑白的
巨大的眼睛
真的？假的？真的？假的？
这是灵魂的发问！
我在舞台上，无数道
无影无踪的中微子
穿过我的头颅
穿过心肺，穿过每一寸肌肤

我是谁？我是哈姆雷特吗？
生存还是死亡？
在这舞台上我不想回答
让我坐下来，坐在
罗汉豆的荚子里
沉默，在无尽的自然的
光芒与黑暗里沉默
一切都是无边无际的
豇豆在生长，青菜在生长
茄子在生长，萝卜在生长
无论你是谁，你静下心来
你就知道我是谁！我也
知道你是谁！
                 十
监护器在微微地叹息
时而发出滴滴的声音
仿佛在提醒时间在流逝
我守护在父亲的病床边
已经是深夜了，护士
还在轻轻地帮病人打吊滴
时而传来隔壁病
房里的咳嗽声

我尽管疲惫
但无法入睡
在监护器的心脏曲线面前
我想到了生命
想到父亲为什么从事
农业的科学研究
还有下午我在医生的
办公室里，看到
有病人的家属听完医生
对病情的介绍后
讲到治疗费用时所露出的
惊恐焦急的神情
最后他们带着病人
连夜回家了
我还想起前天在医院的门口
一位来自安徽的农妇在
号啕大哭，不停用头
撞着门框，她借的2万元现金
被偷了，这是她丈夫看
癌病的救命钱……

我无法入睡，心悬
在父亲身上，还有
离去的病人和
那个痛哭的农妇

我是谁？为什么
我的心如此剀切
上帝你是怎么想的？
为什么你创造的昆虫和动物
都要以别的生命为食物？
为什么你不让人安宁？
为什么你对一切苦难
都视而不见？
许多问题我都不明白

隐约中，我感到宇宙的奥秘
所谓修行，就是历经苦难
依然有一颗善良的心
田园是我修行的地方
病房也是我修行的地方

只有在田园里
挥汗如雨劳动时
在水库尽头山边的草地上
听那波浪拍岸的涛声
看那白鸟烟没在蓝天里
我才不会去想这一切

量子从太阳出发
从宇宙而来
在田园里，在丁达尔光的
万丈光芒里
在绿叶上沸腾
又在沸腾中排列成
生命的有序的集群
我浇水、施肥、打杈整枝
帮助生命的成长
和量子的创造
创造出健康的食物
这是我的使命，从小时候
采下的种子开始
                      十一
假如我有钱了，我全家
都吃普朗克有机田园的菜
而现在只买一点点给宝宝吃
还要洗锅。假如我有钱了
我还要带全家去旅游
这是一位宝妈在网上写的

谁不想吃安全、营养又
好吃的真有机蔬菜？但
太贵了，还有假的

怎样做到既真又便宜？
让我触摸最本真的东西
水、阳光、温度、种子
养份……在有机蔬菜的
幼儿园里怎样让
它们快乐生长？

何教授来了
带着光电技术
周博士来了
带来优质的种子
吴博士来了
住在农场，采集着数据
杨博士来了
研究算法和芯片
赵博士来了
带着大学生编写程序……

生物的技术、栽培的技术
数字化人工智能的技术
智能农机的技术融合在一起
比八宝粥更香、更甜

给蔬菜收放风，不需要人了
菠菜喜欢的温度
每时每刻都调好
黄瓜喜欢的温度
也每时每刻都调好
还有水，每一种蔬菜喜欢的
都由人工智能调好
还在光谱仪、高目相机
倾听观察蔬菜的表型
生机勃勃还是少了钾肥
或者是镁与钙
诊断病和发现虫

智能机械代替了人工
杂草不得不让出了
一大半地盘
世界上最复杂的事物都是
由最简单的元素构成
量变到质变，还有
更奇妙的序变

佛说要度所有有情生命
而我只想让大家吃得起
真正的有机蔬菜
每天在思考，在茶和
咖啡的香味里
在线上的会议里
在芯片里种下种子
在程序里种下种子
在人工智能里种下种子
在人心里种下种子
               十二
普朗克有机田园在
东庐山的南麓
秦淮河的源流蜿蜒穿过田园
山的半腰有一座
壮丽的观音寺

有一天，我非常疲倦
在烈日中又饥又渴
当我走向村口的大树时
忽然见到菩萨身着布衣
慈祥地站在树下
我急切地向前问她人究竟
有没有来世？
菩萨非常亲切地看着我
我正在欣喜若狂之中
想终于有答案了
忽然醒来，窗外
还是满天繁星

种子发芽、生长
经历酷暑严寒
经历春华秋实
然后枯萎，死去

我老了，肩膀酸痛
飞蚊在眼里飘忽
二十多年如白马过窗

当我漫步在田园间
看那青黛的叠巘的东庐山
还有桃园里盛开的桃花
喜鹊在枝头上吵闹
几只野兔从黄豆地里窜出
荷叶从水底探出头来
四季豆挽着竹架亲密地
絮叨昨晚春雨的亲吻
小青菜从奶叶中
长出翠绿的真叶
辣椒也长出了细白的花蕾
河水顺着风的意思轻轻波动

生命的光辉
真是无与伦比的美丽

我真想挥舞
心中的指挥捧
在田园与所有的蔬菜
所有的小草、花朵
所有的飞鸟和水中的鱼
还有山林与春风
一起唱一曲生命的赞歌

我的额头满是皱纹
里面含着晶亮的汗水
我的粗糙的指甲里
有细细的泥土与花粉

普朗克有机田园
我心中的梦想
在梦中见到菩萨的地方
                  十三
人老了，会时常回忆过去
Al会生成我小时候的景像
可还是不太逼真
那个灶台，我外婆做的豆饼
还有刚摘下的丝瓜炒鸡蛋
桥下透明的水里
有一条条银鱼的黑眼睛

我赤脚走在
雨后的泥地里
脚趾缝里挤出软软的黄泥
还有那夕阳下
乡村小学校铁锈红的山墙

我想回到过去
但不是回到过去贫穷的生活
我想那时自然的纯净
那时食物的美味

我喜欢汽车，喜欢
现在的智能手机
但仍念念不忘儿时灶堂里
焦香的红薯
                       十四
那个同样赤脚巴在田沟里
摸螺蛳的小丫头
那个喜欢田野和土灶的女生
注定最后成为我的妻子
这是时光的轮回

你们从城市的
光怪陆离的灯影里来到
普朗克有机田园
从抖音、小红书里来
从过去、将来的时空里来

这里不仅仅是
健康美食的家园
更是生命与文化的源头

人工智能时代
必将与农耕文明融为一体
一切都是轮回与注定
                    十五
让我牵着你的手
一步步走过田园的每个角落
然后让我在原点与你告别

在不断流逝的时光里
我理解自己已成为风
成为烟，成为尘土
或者是波涛
甚至是光芒
可我不能理解自己
为什么曾经是一个人
一个在红尘中
探究虚幻的人

在普朗克有机田园
真切的，短暂的
永恒的过程里
我理解灵魂
必须拥有生命
而生命也必定要找到灵魂

在这田园的土壤里
有着无数的种子，无数
生命轮回的故事

惠勒说：如果是
就必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