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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灵魂
池凌云
(朗读:邓蔓 配乐:晓苏)
每一次我从医院门口经过
总是低着头,眼睛躲避着别的
被疾病折磨的人。
为了乞讨,残肢者露出结痂的伤口
畸形的躯体,趴在地上,
他们身边都有一个放零币的碗。
在去往医院的路上
我也无力。有一些疾病
需要赶走灵魂,躯体才能健康。
我一次次赶灵魂,不去看比我更痛苦的人。
看到他们,我的痛和孤独会加深。
而我能承受的已经有限。我关闭自己
测量这卑怯……骤然而来的沉默。
我感到羞耻。身后,他们早已消失,
没有人知道我的贫乏——这难以完成的
苦涩有限的爱。
— 诗人简介 —
— 赏析 —
文/崔勇
诗人拜伦有一次对来访的朋友说:“我宁愿死于痨病。”因为“女士都会说‘看看可怜的拜伦吧 ,他弥留之际显得多么有趣啊。’”对于诗人,尤其是浪漫主义诗人来说,日常生活的乏味是比 疾病更难堪的存在。苏珊·桑塔格提醒我们:“每一个降临世间的人都拥有双重公民身份,其一 是属于健康王国,另一则属于疾病王国。”而在很多文学艺术作品中,“疾病本身一直被当作死 亡、人类的软弱和脆弱的一个隐喻。”
上面这些来自桑塔格《作为疾病的隐喻》一书中的言辞,都可看成是为池凌云这首《赶灵魂》准 备的。诗歌一开头就写了一出特殊的场景:在医院的门口,她遇见了那些被遗弃的人,这是一个 残损者的世界,在一般情形下,它与健康的世界是隔绝的。事实上,医院的存在一方面是为了对 疾病给予治疗,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把疾病的世界与健康世界加以隔绝,给健康的世界以表面的镇 静。一个健康的人进入医院,就是进入那个被隔绝的疾病王国,他的身心都受到了扰乱。诗人由 此对那个表面光鲜的健康王国产生了怀疑——那个世界的存在是以疾病王国的被强行隐匿为前提 的——她对自己的健康产也生了怀疑:我是健康的吗?我的躯体也许健康,但我的心灵同样健康 吗?诗人意识到,自己实际上属于眼前这个疾病的王国,因为她的心灵和这些残损者一样,也是 残缺的。一次次,“我”为了向别人展示自己的健康,也为了向自己隐瞒心灵的病情,而不得不 把灵魂赶走:“我一次次赶走灵魂,不去看比我更痛苦的人。/看到他们,我的痛和孤独会加深 。/而我能承受的已经有限。我关闭自己/测量这卑怯……骤然而来的沉默。”
“不去看比我更痛苦的人”,是一种心灵的缺损,但是去看却意味着承担难以承受的存在之重。 这一方面固然是痛苦的景象本身将刺痛我的神经,更重要的是,它将使我意识到自身的残缺,“ 我的痛和孤独会加深”。“我”不堪承受,所以关闭自己。“我”意识到这是一种卑怯的行为, 所以有“骤然而来的沉默”。这沉默实际上是来自灵魂的拷问。
事实上,灵魂一旦触及,就不可能被赶走,而是“赶来”了。在灵魂之眼看来,每一个乞讨者似 乎都在对她说:我就是你,我的病就是你的病。诗人本能地看到了她亦不过是一个“露出结痂的 伤口”的乞讨者——池凌云这样的诗人,几乎每一首诗歌都是她魂灵的结痂的伤口,她的每一次 书写,都不过是一次伤口的裸露。正因为如此,她对那些残损者所承受的生存之痛可以说有着感 同身受的理解。诗人感到了爱的“难以完成”。作为凡人,我们只能献出一种“苦涩的‘有限的 爱’”,而那更大的爱是艰难的事业,凡人几乎难以承担。
这个诗人,或许还没有完成她的爱,但她已经可以凝视深渊。这首诗呈现了诗人对自身心灵的拷 问。诗人没有给予残损者廉价的同情,以显示自己的高贵和慷慨,而把自己放在和残损者同等的 地位。同时,一种界限也是分明的:我无法上前拥抱这些乞讨者,甚至拒绝去看。而正是在这里 ,诗人显示了可贵的诚实。我们都需要爱,渴望爱,但又无力去爱。这正是人的真实处境。在这 一爱的匮乏的处境中,我们都不是无咎之人。但诗人至少已经正视了人间的苦难,把隐藏的疾病 王国显露在我们眼前了。
再往前一步,这一诗的见证,也许将成为通往爱的途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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