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3年出生。湖南宁乡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湖南日报高级编辑。新乡土诗派“三驾马车”之一。1993年参加《诗刊》“青春诗会”。1996年获“湖南省青年文学奖”。2018年获第28届中国新闻奖一等奖。出版诗集《重返家园》《两栖人》《九章先生》《长沙诗歌地图》。
长江,沱江
湖南凤凰,有一条沱江。
四川泸州,也有。
天底下,同姓同名的太多。
大地的户口本,不能阻止
任何奔腾的河流入籍。
从湘江边飞来的诗人,
看见了相似的面容与荡漾。
所有的亲人,都在前进中,
有那么一点不易察觉的停顿。
那样的展望与回顾,
一生中频频出现。
泸州的沱江,带了醇厚的酒香。
窖藏了这么久的极品,
都交付给了长江。
长江是唯一的,
兼容了父亲与母亲的功能。
在泸州,在我的眼皮底下,
沱江与长江的交汇,
由点到线,由线到面,
缓缓地舒展了宽阔的胸襟。
尧坝古镇
在合江县,在久负盛名的尧坝,
我被一个繁体字砸痛了背脊。
尧坝,尧壩!
就是这个尧壩的壩,
一路走,一路尾随。
从这个入口,到那个出口,
壩!土得掉渣的壩,
真的在掉渣,最后只剩下了霸。
霸!霸蛮的霸!
霸蛮的湘军,碰到了霸蛮的川军。
麻辣的川人,问候了火辣的湘人。
那些久远的血与火,苏醒了。
和平时光,化繁为简。
由近及远的马蹄声,变成了古镇招摇的幌子。
而壩,是一个土特产的拳头,
拐弯处,冷不丁,
砸在了我的背脊上。
雨天,砸出了刀光剑影。
晴天,砸出了倾盆泪雨。
又见纯阳洞
站在洞前,我犹豫着要不要进去。
洞里的那些坛坛罐罐,
已经纯阳,已经纯爷们很久了。
去年,我也在洞前,
放过静电,穿上了白大褂。
去年,我也在洞前,
关闭手机,交出了打火机。
这个时刻,水火不容。
绝情的纯阳洞,只允许
像水的眼睛与脚步。
我再次进入。
酒香越走越浓,乌黑的酒坛
被封口,像一言不发的忍者。
那些火焰一样的语言,
那些滔滔不绝的倾吐,
交给一千丈之外的旁观者表达。
隔着波涛,
一个肃立的人,
将退潮的光阴,当成了彼岸。
此岸,一个眺望的人,
将大海,一饮而尽!
口罩诗人
密集了,都要戴口罩吗?
诗人要戴,连酒瓶也要戴。
各种型号的泸州老窖,
揭开瓶盖,掀开了口罩。
但诗歌,可以不戴口罩。
那些密集的花,
从来不掩饰。只有凋谢的时候,
才交代了深层次的档案。
诗酒大会,开了,盛开了。
迎宾小姐的个子很高,
几乎超出了仰望的范畴。
这些被挑选出来的笑容,
与夹缝中的诗人,相互辉映。
我想起故乡的稻子,
低矮而饱满,不会称为高粱。
这个夜晩,密集了东南西北的诗人。
一些是早稻,一些是晚稻。
而我,而我们,戴上了口罩,
像一群巡视稗草的特工。
王朝闻故居
尧坝,武进士牌坊下面,
是王朝闻,这个家。
有它,尧坝就文武双全了。
我看见先生夹着一册《美学概论》,
在晒背影。
这不是豪宅,只是美学的一个分支。
这不是独院,而是概论了天下的安逸。
改签航班
一些河流改道了,改道很久了。
曲线改成了直线,
直线改成了曲线。
河水涂鸦了自己的版图,
更换了行走的方式。
在泸州,我枕着水声,
嘴边上的酒香,总是擦不尽。
微醉中,我突然改签了航班。
那条从泸州起飞、昆明转机、抵达长沙的空中河流,
来不及奔腾,便成了一条虚线。
另一条空中河流,因我的漂浮,
像我的食指,越伸越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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