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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只瓦罐从池塘的日形月影中打捞出来
像两朵莲花,又像两顶雪白的头颅
我触摸着它们,双手便暗淡下来
二祖母和她唯一光棍的儿子便从瓦罐里爬出来
他们又开始刀耕火种的忙碌,赤条条翻动着土块
赤条条搜索着土块下粮粒和虫子
还是老样子,二祖母在东桌吃饭,把脸趴在碗上
她的儿子在西桌吃饭,把脸趴在碗上
我端着一个空碗,站在堂屋的门槛上
他们都一声不吭瞪着我,他们也相互瞪着
他们照旧在饭后用铁钉在瓦罐内壁划上一条杠
这些横杠划得很深,至今还那么清晰
只是今天那些横杠已变成更厚实的苔藓
他们当年似乎在计量谷子的支出,又似乎远远不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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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评
“打捞”是一个无比美妙的词,充满了动感和精神,令人遐思不断。“打捞”的意义,或许在于索取,在于失而复得,也在于重新保有。另一个词“瓦罐”,当然也让人怀想无限,因为它早已退出了当下的日常生活,让位于流水线上出产的更为精美的瓷器,仿佛成了一个蒙尘日久的旧词,需要再次拭亮,露出它的纹理与身世,它的机密和过往。
于是,故事来了,诗意也迸发而出。当“打捞”和“瓦罐”这两个词电光石火地碰在一处时,一册潦草的家谱,一段哽咽的往事,一个平淡如常的家族场景,慢慢地和盘托出,“至今还那么清晰”。两只瓦罐“像两朵莲花,又像两顶雪白的头颅”,“从池塘的日形月影中打捞出来”,这一刻应该是有惊讶的,狂喜的,意外的,仿佛不期而至的客人,突然挤进了眼前的生活,与你狭路相对,唤醒过去。然而,作者迅速发现了时间的吊诡,“我触摸着它们,双手便暗淡了下来”。——这是这首诗的高潮阶段,因为“二祖母和她唯一的光棍儿子”仍然埋伏在瓦罐中,须臾不曾飘失,又在这一刹出水而来,打开了作者斑驳的记忆。
是的,“还是老样子”,一切都是老样子,日光之下并无新鲜之事。时间篡改了一切,但总有一些东西,或许也是时间莫可奈何的。我喜欢这首诗,因为我眼前的书桌上,也站着一只陶罐,据说来自马家窑时期。
“每日好诗”点评专家名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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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姓名拼音为序,排名不分先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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