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子里的故事（外二首）
    作者：马维驹

记得小时候，三爷爷的胡子里
埋伏着绿林好汉、魑魅魍魉、男欢女爱
胡子很长，故事很多
三爷爷的胡子抖动着，故事
就顺着胡子抖搂出来了

老话说，爷爷孙子老弟兄
三爷爷的故事有点黄，听得我脸红耳赤
可三天不听，心里就会发痒

三爷爷后来客死他乡
我到坟上看他时，坟头草很密很长
蒲草和马蹄兰，叶子像胡子一样抖动着

烧一抔黄裱纸，正好配那些泛黄的故事
多厚的黄土，也封不住讲故事的人
从我迟暮的残梦里，取出一个
羞涩的少年

    崖上石头

在这百丈崖上，我和石头相互为邻
我们都有交流的愿望，却找不到共同语言
需要调准频率或波段，互相配对
打通语言的通道

我的冷漠正好适合石头的性格
而它的坚硬，正是我的追求
我们可以互相慰籍
此刻，太阳在身后下沉，我的影子
从崖上泻下去
绸缎一样柔软，大而无当
那是我此生多余的部分

冷漠、坚硬和巨大的阴影，给交流
涂上灰色的背景
坚持不了多久，注定有一场不欢而散
我将石头投出去，崖下的河水大吃一惊
溅起的部分，应是石头
内心的独白，或者
轻微怨恨

    很快露出真相

听到木鱼声响，就会联想到凿冰的声音
一样的节奏，一样的力道
越听越惊心

凿穿坚冰，需要一腔诚心
每一下，都有一些碎屑飞溅
相信命运，相信工夫，相信凿穿之后
会看到冒着热气的生活

佛堂虽无坚冰，每一次敲击
也有碎屑飞溅
千百次的敲击，碎屑尘飞，心境
有了一层厚厚的包浆

你看那青筋暴起的大手，如此敲下去
人间，很快就会露出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