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很深的秋天，北祁连结霜的清晨
阳光那么清瘦，零星的一缕
通过
云杉的枝条，点燃冷峻的雪山
还有炊烟，河水以及晨起挤奶的——牧女
青稞渐黄，一万亩燕麦在吸水
挥镰的人与我，与一只
长沟寺瓦当上的杜鹃，像失声的秋水

低矮的灌木，茎管里的世界
种子以及液体涌动着最后的绿色，通过
察觉、皈依、再生给——
神经回春的大地

多么高远秋天，攀附——
飘过巴尔斯雪山的云，舒展而来
她带着库库淖尔蓝色的涟漪，结成天地之间的霜花
向南远飞的鸿雁，一同带走你的啼鸣
晨起与暮晚，我爱着深沉的大地
通过加持，割舍以及泯灭
我愿意
在这里静守一些落寞的灵魂
还有旅尘，歌唱以及哭泣

2

在秋野里看见，长鬃垂向暮色的马
鼻翼宽展，自由呼吸
一些羊，安静地吃草
请不要打扰，它们正在发出
女儿写字时的嗤嗤声

坐在秋暮的妙曼里，坐在——
 戴胜鸟低回的灌木林，还有斑头雁落脚的黑河
狍子的哞鸣，那样鲜活，难忘
再晚些——
逆风起飞的群鸦，潦草无章的尖叫、纠缠
寒风袭来、强烈而又刺骨
吹着暮后牧归的瑟瑟小路，吹着小路上的牧女
那双——忧愁伤感的眼眸
晨起与暮晚，我爱着深沉的大地

我已中年，不再茫然如秋风
横吹——莽撞的厌恶
譬如世态炎凉，譬如人心险恶
还譬如体制与政治，无法洞察的囧途
不再等一枚红色的印章，让我的优雅和冷峻
盖上你的意义，价值以及明天

深藏饕餮之纹的商鼎，岩石上狂奔的驯鹿
萨满以及箭镞——射在石头上
看见一滴祖先的血迹，写成最初的诗歌
苍穹鹰翅之上的萨满——横着鹰笛
一遍遍吹响、诵读……

没有什么嫉恶如仇的往事，可以这样悠然低回
写作是美好的，可以喜极而泣
可以没有修辞，写下文字
还可以对，父母、妻儿说——
我爱你……
我活着抑或将死，我深沉的爱着这里
有一天，我作别这里的一切
请把我埋在这里、陪土里放些书籍
放些记忆、还有一支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