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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

笔名:简明
加入时间:2016-02-01
中国 · 北京
诗人简介

简明,诗人,评论家,中国网络诗歌最早的学术观察者和最权威的文本研究专家,诗选刊杂志社社长。著有:诗集《高贵》、《简明短诗选》(中英对照)、《朴素》、《山水经》(中英韩对照)等11部;长篇报告文学《千日养兵》、《感恩中华》等5部;评论随笔集《中国网络诗歌前沿佳作评赏》(上下册)、《中国网络诗歌十年(2005-)佳作导读》(上下册)、《读诗笔记》等5部;作品曾获1987年《星星》诗刊全国首届新诗大赛一等奖,1989年《诗神》全国首届新诗大赛一等奖,1990--1991年度全国优秀报告文学奖,第四届第八届第十一届河北省文艺振兴奖,首届孙犁文学奖等;诗歌作品入选上百种权威选本。参加文化部第二届(西安)第四届(绵阳)中国诗歌节,第一届(宜昌)中国诗歌节,第二届(西宁)青海湖国际诗歌节,第三届(海宁)徐志摩中国诗歌节等。

读诗笔记


1
艺术鉴赏,是个性对个性的激越发现,激越感召和认知。如同馒头喜欢红豆腐,而大葱喜欢白豆腐一样。任何人都无法改变,这种经验的“嗜好”。

2
怎样甄别一首好诗?我常常使用这样一个比喻:剔骨的肉与剔肉的骨;语言为肉,诗意为骨;技巧为肉,思想为骨;赘肉裹骨,那是一只羊、一头猪或者一头牛;反之,赘肉剔尽,骨肉分离,则是科学、数学、化学,甚至医学;诗歌其实就是:科学加一只羊,数学加一头猪,化学医学加一头牛。

3
认识论将人大体分为两类:对于真理,第一类人或多或少与之保持一段距离,表现出一种思想高度上的谦卑或行为逻辑上的迟疑,这种人居多;第二类人则千方百计寻求与事物同步的可能,表现出一种思维的果敢和深刻的洞察,这种人极少。他们终因出众、超群、责无旁贷,而成为领袖或者诗人。

4
诗歌与小说散文最大的不同是,小说散文可以建设在几乎任何一种叙述材料上,而诗歌只能建设在诗意上;只有当诗人们使用非逻辑或非理性的方式发现了诗意,阅读者才有可能借助逻辑或理性经验,分享和丰富诗人们的发现。反之,诗人们只能自噬其尾。

5
比喻的意义,不在于用一个事物拟指了另一个事物。而在于,唤醒或激活了两种毫不相干事物之间的神奇联系。

6
诗歌的殿堂不是用形容词堆砌而成的,诗歌与形容几乎没有任何关系。诗歌是连体的意象,是诗意与诗意之间的联盟,是一个名词与另一个名词所组成的神秘“王国”。然而,我们常见的却是:一些立志想成为诗人的人,他们总是不得要领地推着满满一车的形容词,像农人推着粪车,汗流浃背地奔向诗歌的田野。

7
悖理是思想的极端,它超越思维,如同冰峰上的雪莲,孤高凌驾于世,它的绽放不是为了炫色,而是为了绝尘。在悖理背后,深邃往往以幽默乃至荒谬的方式,替代逻辑。

8
剪裁,就是剪裁掉一件上衣或裤子以外的布料,成全上衣或裤子。也许这块布匹足够大,足够裁剪出三件上衣或两条裤子,但那是下一次下下一次的剪裁。对诗歌的剪裁,并非为了使诗歌更像诗歌,恰恰相反,需要剪裁掉的是:更像诗歌的那一部分。

9
一首诗,无论长短,真正具有发现意义或核价值的段落,绝对不会超过三行。其它部分,要么迎合形式,要么狐媚词汇。对诗人而言,语言上的洁净与舍弃,相当于皇帝舍妃子。

10
一只篮子里装不下哪怕最小的果园。诗意只是果园里的一只苹果。诗歌之精要,就是一个字:减。把“一篮子”水果摆上桌,则“一篮子”是对果园之减;取一只苹果、两枚香蕉、几颗草莓,制成果盘,则果盘是对“一篮子”水果之减。诗的技法就是十行去九行。智力不够的人,才将事情搞得很繁复。

11
减的精义,不仅仅体现在减字上;更重要的是:体现在留字上。减去一个字或一个词,这不是减;减去一段话或几行诗,这不是减;甚至于,把一首诗全部减去了,这也不是减;减光了,如何体现出减的意义呢?减,呈现的不是一个量化过程,而是一个“优化重组”的升华过程。减很容易做到,留却不易为之;减的意义在于留:减去多余,留下精华。

12
用解剖尸体的方法,横七竖八地来解读诗歌作品,是粗暴、愚蠢、外行的通常作派。艺术作品的审美完整性,与一座楼的建筑整体性一样,你不可能把地板、楼梯、窗户等等局部构成,从楼体的庞大浑然中,抽刀断水似的分离出来,仅仅指出:地板是欧式的,窗户是古典的,而直上直下的电梯,代表着最新科技成果。这样的指引和导读,非常浮浅、可笑和自以为是。因为人人都知道,大象的鼻子,只有“安装”在大象身上,才是出类拔萃的。

13
诗歌艺术,实际上就是最大限度地调动具有无限变量或可能性的词汇,使之远离混沌状态,使之澄明圣洁的艺术。诗歌拒绝乘法和除法,乘法只不过是加法的重复,而除法只不过是减法的重复;而诗歌,喜欢古老而优雅的“手工”方式——这与真正的绅士——喜好是相同的。

14
图灵奖以英国二十世纪最著名的数学家阿兰•图灵的名字命名,是世界计算机界最负盛名的奖项,享有“计算机界的普利策奖、诺贝尔奖”盛誉。图灵十分欣赏迪斯尼公司著名的动画片《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中,两句暗示意义极其深远的诗句:将鲜红的苹果浸入毒酒,/让死神的酣眠悄然降临//。图灵在42岁时,终于吃下了那只苹果;连浸入苹果的氰化物,都是图灵自己亲手提炼的。匪夷所思吗?诗歌只杀天才,是诗歌杀死了伟大的天才阿兰•图灵,像海子被诗歌杀死一样。

15
黑格尔说:“从散文的观点看,诗的表现方式可以被看成走弯路,或是说无用的多余的话。”哲学家惯用危言耸听之术,但黑格尔的话不无道理,诗——就是绕过“散文”、“小说”已经到达过的地方,说出“散文”、“小说”没有说出的话。

16
诗歌的悖理,与数学的悖理或科学的悖理一样,都有着深邃、诱人的光芒;数学家说:一个证明如果需要五个条件,它肯定错了;真正优秀的思想都能够简化,并能够解决原定义之外的问题;科学家说:假设一个与金字塔相同大小的钟,1年敲一下,1000年后,钟里的布谷鸟才会自己飞出来;评论家说:辨论术设法让对方闭嘴,钓鱼术设法让对方张嘴;外交官说:为了瓜分女人的战争是非正义的,而为了瓜分天下的战争才是正义的。如出一辙。

17
臃肿的词藻,如同一个人身穿三双皮鞋、两顶礼帽,招摇过市;它们在诗歌或诗意建设中虚无缥缈的装饰性,滥用了词汇的修辞功能,铺陈与传达的本末倒置,非常有碍观瞻;正如生活中,我们发现:一事无成的人往往最忙碌。

18
俄国十二月党人举事失败,许多农奴不理解:“老爷们为什么要造反,是想当鞋匠吗?”老爷们造反,阐释了人的精神需要远高于物质需要这样一个朴素原则。高贵不是贵族。高贵拒绝虚伪、低劣与粗俗,不拒绝真实、贫穷与世俗。高贵呈现内心的向度。高贵并非精神元素中必不可少的惟一要素。更多的人吃着喝着,活着笑着或哭着,无所谓高贵卑贱。人,可以不高贵,不可以不吃不喝;诗人可以不吃不喝,但不可以不高贵。高贵不是诗歌建筑中的必需品,她更像奢侈品。对诗人而言,你也许一生都不会与她相遇,但你作梦都想着那一刻。

19
语言的可能性是立体的。平面的词汇一旦被打开被激活,它就会上下翻飞,随风舞蹈。它就会有形体、有光亮、有灵性。它就会不可抑制地向四面八方扩张,彰显语言本身的欲望。但,澎湃的潮水,终会遮蔽事物的本来面目。

20
用“飘逸”比喻诗歌的神性,如同用“绝色”赞叹美女。“飘逸”是一种“神态”尺度,而不是“形态”尺度。“飘逸”是非凡的超度,“绝色”也是。

21
生活从来没有辜负过诗人,但诗人却常常辜负生活。时间的流水线,给我们制造了无数相似的经历。惟有细节,值得我们反复辨认和回味。平庸,是因为一而再、再而三地被重复。但是,惟有细节是无法模拟和重复的。细节是有意味的生活瞬间。细节与细节之间,不仅构成时间关联;更重要的是,它们之间构成逻辑关联。细节是时间流程中,最具参考价值和独立品格的。惟有细节,刷新着我们平庸的生活。

22
世界由两部分组成:一是自我,二是自我所面对的一切。自我是一面易碎的镜子。有时自大,纯平之心可折射三维天下;有时量小,一丁点儿杂音便会应声破裂。当然,破碎是灵魂的花朵,开放在躯体之外的峰巅。

23
诗人的博客,就像诗人的衣领或腰带,几斤几两几钱,揪住衣领或腰带一“拎”,就清清楚楚了;而小说家则不然,别说博客盛不下“连汤带水”的鸿篇巨制,就是“连水带汤”的中短篇小说,也不合像田鼠一样东窜西窜的闪客胃口,小说家“晒”在博客里的文字,多为闲笔;而诗人“晒”在博客里的是:灵魂。

24
女人总是比男人早一步抵达自我。这并不因为,她们的感官装备,优先于男性“升级”;而是因为,她们不像男人那样胃口粗糙,满世界炫耀武力,似乎对所有的事情都享有主权。女人是天生的诗人,她们更专注于自身的感受,更倾情治理心灵的行政区——心智,并不仅仅居住在大脑里。她们在心灵的闺房里安居乐业,风情万种或者忧郁而终;她们天生就是完美、神秘、诱惑、刺激与诡辩术的追逐者;她们喜新厌旧,不求经典,只逐新奇——这恰好契合了现代诗歌——这个艺术浪子的脾气。

25
诗歌其实是这样一种文体,它的神奇和玄妙就在于:只要与它相遇,注定被它打动。

26
在感受到的所有现象中,透进一束思想的光亮,这就是所谓的洞察。钉子和蚊子,就是这样做的。

27
病句往往在“大处”遵循文理,在“小处”破坏文理。病句的制造者不是低能,就是大师。诗歌其实就是:放对了地方的病句。

28
象征与暗示是艺术表现能力的终极手段。暗示的对面是镜子,镜子里的那个人叫:象征。

29
法国诗人勒内•夏尔说:“在诗歌中,我们永远停留在即将离开的地方。”所以不要认为:小说就是把欲说的话,分成段落;而诗歌就是把这些话,分成行。小说叙述的是:已经或正在发生的事,也许它所叙述的故事,永远不会发生,但是它套用了已经发生过的情感场。而诗歌,必然会突破历史、现实与未来的通道,叙述时间价值与情感价值之外的念头或思想。

30
诗人约瑟夫•布罗茨基说:“名词具有不朽的魅力”。在语言学的背景下,诗歌语言就像“无私的政客”或“纯情的妓女”一样自相矛盾。句法是语言学的深奥部分,而词汇本身往往是语言学的肤浅部分。但是作为诗人,名词与动词的意义却非同寻常。名词的具象功能远远大于其它诸如动词、形容词等,名词往往是联想、比喻、拟人、象征等修辞手段的“首发”,就像诗人往往是小说家、散文家的“前身”一样。在语法中,名词的修辞效果往往需要一个强大的推力来完成,这种神奇的力量来自“动词”。从这个意义上,可以这么说:诗人,就是精通名词和动词的人。

31
闲笔,不是一件艺术品中的主体构成。它们更像石器上的不规则花纹,甚至玉器上的斑瑕,它们绝对是柔软的,炫目的,天赐的——闲笔不闲,瑕不掩瑜,境界就出来了。史上所有的文学大师,都是闲笔大师。

32
最聪明的人,往往被最愚蠢的人打败;问题不是出在愚蠢上,而是出在聪明上。

33
女人的品相有三大看点。一为手,二为颈,三为腰腹。手是女人身份的象征,素有女人名片之称谓,观其手,可知修行;颈是通天之径,观其颈,可知天资;腰腹上接丰乳,下连肥臀,是女性最神秘的领域,观其腰腹,可知私欲。

34
预言家在事件发生前说话,评论家在事件发生后说话。诗人往往会越过事件本身,在更高的旨意和境界上,开口说话。

35
考量一个诗人的才情,只需信手拈出他的一首诗来,就会一目了然——因为才华不是诗人的潜质,而是诗人的禀赋,它凸显在一个艺术家无法遮蔽的人生痕迹里。有时,才华像闪电,聚集于一个瞬间,突然释放巨大的能量;有时,才华像繁星,密密麻麻地散居在诗人所有文字的神秘天空中。然而,若是考量一个诗人心灵的成长历程,或者考量一个诗人的精神高度,则需要系统地阅读他的一系列作品,甚至是全部作品。

36
常规武器实际上是一种“日常操守”或生存之道,它不象潜规则,被少数人奉行,而让多数人不耻或“找不到北”;常规武器是“阳光下的战术”,是“国际公约”下的领土,是“血缘传承”下的伦理道德;比如男人和女人:女人的常规武器是舌头,男人的常规武器是拳头。比如飞禽走兽:鹰的常规武器是飞,豹的常规武器是跑;猪的常规武器是:懒得飞也懒得跑。

37
哲学抽象着诗人的感性经验,并使它们抵达——诸如黑白、内外、大小、高低这样纯粹、朴素、简单的二元境界。

38
诗歌,只与诗人建立灵魂通道,并通过诗人传递、扩散、暗示、感应信息和经验。如果说,诗歌是一串串灵魂的密码,那么破译她们的钥匙和权力,始终并且永远掌握在诗人手中。从这个意义上说,诗人才是真正有能力评价诗歌的人。

39
发现一个诗人的创作潜力,是一项非常有难度的工作。这是因为:潜力,不是考量这个诗人已经做出了什么;而是考量这个诗人还将做出什么。心智的评估是一件模糊的、偏好的,危险而复杂的预测。创造力具有无穷无尽的变数。

40
一位女作家对我说:女人可以不穿底裤,当外面有一条长裤的时候。我会意了——因为底裤不是底线,长裤才是。

41
一首诗的风貌,如同一个女人的妆面。我们见过太多的女人,总是想方设法在身体不该凸凹的地方,增添凸凸凹凹的点缀;在应该“高洁、齐整、清爽”的地方,肆意进行“山川起伏”的描绘。
42
诗歌不排斥形式。诗歌依赖旧形式,繁衍新形式,周而复始。所有的艺术都是形式化的思想。风格即形式。惟有形式,能够使流动的事物成为神物。形式具有繁简语境的双重功能。因为语言本身,正是更高级的形式。形式,就是用相同的手段,差异不同的事物。

43
所有的能够影响人一生的思想,都易于认识,难于发现。如果诗人不能说出旁人无法说出的思想,最好什么也别说。

44
诗歌看历史的三个层次是:近距离看,能看到急流;中距离看,能看到河流;远距离看,能看到开阔——思想的脉络。

45
最深刻的距离不是——上下,而是——前后;这是因为:上下往往标记着幻境中的距离;而前后提示的是——现实中的急所与利害。

46
秘鲁作家巴尔加斯•略萨说;“对于志得意满的人们,文学不会告诉他任何东西,因为生活已经让他们感到满足了。文学为不驯服的精神提供营养,文学传播不妥协精神,文学庇护生活中感到缺乏的人、感到不完美的人、感到理想无法实现的人”。不妥协精神是诗人头顶上的另一个桂冠。高扬诗歌独立精神的旗帜,宣称与一个时代“格格不入”或不相为伍;这种鲜明的言说立场,不仅仅是叛逆一切束缚自由意志的潮流或制度的个体强调,而是呈现了超越时代界限的思想深刻度,以及视野的宽广度。

47
英国诗人艾略特(1888-1965)在一次偶然的阅读中,读到美国侦探小说之父爱伦•坡的小说《幽谷》中的几句诗:“在那里等我吧,我一定不会,/忘记到幽谷中,和你幽会……”。诗句中忧郁的节奏,令艾略特非常痴迷。艾略特说:我从此找到了抒情的基调。直到艾略特写出了《荒原》和获得1948年诺贝尔文学奖的《四个四重奏》,他一直把那次的阅读往事,视为“鬼魂附身”。

48
美国诗人惠特曼(1819-1892)的诗集《草叶集》出版时,美国《评论报》认为:“惠特曼不懂艺术,正象畜牲不懂数学一样”;“除了给他一顿鞭子,我们想不出更好的办法”。由于惠特曼第一次把高贵的诗歌视线,放在了赶车人、铁匠、船夫等普通人的日常生活上,小说家詹姆斯批判惠特曼“冒犯了艺术”;《草叶集》里还有两首被称为“大逆不道”的诗,一首叫《给一个普通妓女》,一首叫《一个女人等着我》。惠特曼因此丢掉了在美国联邦内政部的职位。《草叶集》从一版至九版,历经坎坷,激烈的争论持续了100多年。但,一个不争的事实是,19世纪中叶至20世纪,全世界所有的文学大师,几乎无一例外,都在一生中的某一阶段,向《草叶集》行过注目礼。

49
法国诗人夏尔•波德莱尔(1821-1867)以象征派诗人领军人物的头衔蜚声世界。波德莱尔发现:“大名鼎鼎的诗人,早已割据了诗歌领域中最华彩的省份,因此我要做些别的事”。1857年,波德莱尔出版了《恶之花》,震惊世界,《恶之花》一举成为“颓废派”诗人的圣经。法兰西帝国法庭以“有伤风化”和“亵渎宗教”双罪起诉波德莱尔,并查禁了《恶之花》。但是波德莱尔的声誉并没有因此受到影响;遣憾的是,波德莱尔的私人生活,给他带来无尽的麻烦,他患有梅毒,沉迷鸦片,成为波德莱尔无法完成宏篇巨制大作品的障碍,最终摧毁了他的天分。

50
俄罗斯诗人谢•叶赛宁(1895-1925)被称为“最纯粹的俄罗斯诗人”,因为除他之外,没有人能够像他那样“按照俄罗斯的方式敞开胸前的衬衫”,叶赛宁甚至自己谴责自己,他“真诚的自咎更甚于自傲”;叶赛宁的生命中闪烁着同普希金一样的天才之光,叶赛宁的天才,反射在他对故乡土地的“宗教”和“忏悔”态度上,正如他在诗中写到:“一条腿的老械树/守护着蔚蓝色的俄罗斯”。1921年10月,27岁的叶赛宁与欧洲最著名的舞蹈家,42岁的“手势皇后”邓肯一见钟情,但他们的婚姻像闪电一样,来得快去得也快;1925年12月28日,叶赛宁用一条皮带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51
朴素是一种内力,它用最普通的方式深入人心,却极少人能够做到;如同人人都知道直线是最便捷的传递路径,但未必人人都能在语言叙述过程的曲折中找到直线。

52
诗性是人性的闪电,而不是道德的硕果——诗性,是更高层更纯粹意义上的道德,诗性照亮人性,超越人性,指引人性。诗性是人性稍纵即逝的灿烂,是人性独一无二的浪漫;在人性的天空中,诗性绝不会选择朗日和风时出现,在暴风骤雨来临前,诗性才会横空出世。

53
真正的诗歌都藏有诗人精心埋设的情感“暗钮”,找到并且转动它,阅读才有可能被导入私人化的经验暗道中去——阅读不是寻找所有的诗性装置,而是打开唯一的修辞“铁门”。

54
诗歌的“自由体”是一剂叙述毒药,它就像一架在高空中失控的飞机,谁都无法阻挡它向地面的俯冲;这部失控的说话机器,不分昼夜,喋喋不休,渴望打动所有靠近它的人。形式制约力的失灵或变相纵容,可能带来的后果是:泛滥的毫无节制的表达,垃圾语言的倾泄,以及虚无飘渺的内容。

55
人类需要孜孜不倦地探索两个未知空间,一是人类自己的内心;二是人类生存所必须面对的宇宙;心灵的无限向度,给人类自己提供了无限的探索性和可能性;而宇宙的无限容量,把一切强大的内存,都变成了宇宙自己的内存;内心与宇宙,是世界上唯一的一对微观与宏观相匹配的超级感应物;内心的未知空间有多大,宇宙的未知空间就有多大;内心与宇宙之间的排斥与兼容,如同两台不同性能、型号、年代的计算机;它们相互在程序上的试探、破解、沟通与交融,其实就是人类对自我、进而对未知空间的新发现、新拓展和新认知。

56
胡言乱语正在作为一种非典范的审美,或非典范的诗意,被郑重其事地命名,并被郑重其事地分行排列。胡言乱语不代表语言的时尚,或时尚的语言,我们需要讨论的是现象背后的意义。在特定的现代诗歌的语境中,这种分行排列的胡言乱语,似乎并不完全出自语言逻辑的混沌和思想逻辑的混沌;一般而言,混沌预示着无意识的初始状态,它们通常只能无依无靠,随波逐流,自生自灭。然而,我们在今天崭新的语言关系中所看到的情况却恰恰相反,那些带有先锋性质或者意愿的“活蹦乱跳”的话语,充满了勇气和心灵的故意。

57
诗歌与油画其实是一对同父异母的胞兄胞弟,它们互为依据,互为出口和入口,它们既排斥又兼容,它们在表现欲与思维方式上同宗一脉,在逻辑结构上极为接近。艺术家之于诗歌与油画,犹如雄狮之于它的母狮和领地,一个真正的创造力非凡的“独裁者”,是绝不会满足于一次胜利和旧有的领土的。

58
沉默证明的是:我已经说过了,或者现在还不到说的时候。沉默也是一种发声——在闪电之后,这种奋不顾身的朝前追赶的声音,更具备穿越的欲望和倾轧的能量。

59
阅读是人类的文明求证。可以毫无夸张地说,一个民族的阅读史,实际上就是这个民族的文明史。而写作,则可以说成是另外一种、或更高层次的阅读——心灵的修行。音乐,绘画,诗歌,是人类文明的悠远天空;科学,宗教,法律,是人类文明的坚实大地;繁衍,生存,进化,每一个优秀的民族都必须懂得:要像传承自己的文字和优秀基因一样,敬仰人类文明的一天一地。

60
诗歌不是小说或散文的“袖珍版”,长句式不是,短句式也不是。小说划分为长篇、中篇、短篇,这种划分是文学艺术早期的不洁或“实用主义”,可能与“古话本”的取费标准相关,即:以小说的长短或以“实”计量;散文效仿之。诗歌有自己源远流长、独成系统的词牌区分,缜密严格,只论高下,不论长短,以“意”计量。

61
如果一个诗人活着,请赐给他天才;如果一个诗人死了,请赐给他时间——时间是最伟大的天才。

62
一首好诗的最原始的基因图谱应该是这样的:诗因子在诗体内部自由弥漫,它无所在又无所不在,它主宰生命品质,却隐身沉潜在血液、脏器、五官和肉体细胞中,并通过血液、脏器、五官和肉体细胞的朝朝暮暮,坚定传达自己不可篡改的意志。

63
写作是一门手艺,与理发师、皮鞋匠的手艺一样,没有贵贱高低之分。所以说,在入门的初期,你不必把一种技能说到天上去,什么心灵呀,什么灵魂呀,这不是对手艺人心平气和的尊重,而是人格的亵渎。当你的手艺达到了某种出神入化的程度,成为艺术,你才配谈——这是因为,在手艺抵达艺术的修行中,你的心灵获得净化,灵魂获得提升。而现在,我要告诉你的是:刻苦的练习是初学者的必由之路。

64
好的诗歌应该保持着良好的艺术信念的清晰度:宽阔的人性自由和独立精神,它们正如艺术作品中所释放出的人格之光,也许正因为超越了文本本身的意义,所以它们更容易被普通人识别。就诗歌作品而言,饱满而透亮的诗意才能光照自己,进而普照他人。意象狭隘、修辞混乱是因为储备窘涩、储量寒酸所致,绝非“盈溢”或者“井喷”。假如你拥有万顷果园,你的果盘必然是清爽鲜美的;假如你仅仅怀抱一棵歪脖树,你的果盘里一定会有猪草。

65
尽管玄学中可能掺杂着大量的诗意成分,但诗歌绝非语言的玄学。诗意只是人类瞬间的非分闪念,这些稀奇古怪的念头,只有找到语言这个五彩缤纷的附着体,如同灵魂找到了肉身,才不至稍纵即逝,这种境遇就像孩子把他们的涂鸦粘贴在白墙上。

66
诗歌不是语言的“意外”,而是“意外”的语言。

67
回忆是一种反向想象。反向想象不是重新经历曾经的体验,而是重新体验曾经的经历。重新经历曾经的体验,你得到的依然是旧有的;而重新体验曾经的经历,你将收获全新的认知。

68
诗人不是讲故事的能手。一个好诗人充其量只是一个好故事的引子,如同酒头之于佳酿,如同药引之于汤药与病灶;诗人更擅长发现或者“激活”一个故事,然后由别人去讲述。

69
一首让人过目难忘的诗歌作品,往往成于诗歌中的核心喻义;大量的分行文字,为什么像树叶一样随风而过,难以进入阅读者的记忆系统呢?这是因为,这些作品还没有发现或找到事物之间的神奇关系,还没有发现或找到事物的诗性价值,还没有发现或找到事物的诗性的核动力;这些作品如同行尸走肉,缺失灵魂。

70
有的人,似乎什么也没有做,却越过了大多数人;有的人,做了许许多多,却依旧停留在原地。为什么?原因很是简单:第一类人,一生那怕只做两件事,甚至两件同样的事,第二件事绝对是要站在第一件事肩膀上的;而第二类人,做一件事,与做百件事一样,目光永远只停留在自己的鼻尖上。一个不能够越过自己鼻尖的人,又怎么能够超越别人呢?不断有人问我:什么样的诗人是好诗人?我认为,第一类人中间会产生好诗人。

71
一个诗人抒情的“大义”与“小情”,是相对于诗人的生命本质而言的,它们是矛盾双方的纠葛,是一体两面的双重境界,是内心情绪的两次外泻——诗歌是诗人内在生命质量的外化,一切产生于诗人体外的衍生物,正如图解理念与讨巧卖乖的语言一样,永远都是诗歌的天敌。

72
批评是价值观差异时的碰撞,或近似时的交融和激赏;批评的前题是,批评者必须建立或拥有自己独立的价值体系,并以此为依据,评价同一或另一独立的价值体系;只有这样的批评,才是学术的、促进的和公允的;反之,“旨在建设”的批评,就会变成“旨在攻击”或“旨在献媚”的口水和性器,批评的过程就只有性交,而没有性爱。

73
艺术上,企图走“捷径”的人,像生活中的“捷径”爱好者一样,“捷径”被认为是一种聪明的线路。其实,最笨的方法才是最有效和最可靠的。

74
速度不是诗歌的节奏,速度是诗歌的能量。诗歌的速度,是意象组合的“仿真度”,是“言外之意”以怎样的频率出现,以及具备怎样的杀伤力。

75
最强力的诗歌,是那些像现实一样粗砺而运动着的诗歌——是那些具有现场“欲望”,并肩负“运动”使命的诗歌。运动是生命之核,完美是运动终极,而“粗砺”则散发出“活”的气息。因此说,残缺之美是一种现实的活生生的朝阳之美。

76
真正的诗歌都蕴含着一种悲悯故土、同情春秋的大情怀,坦露着一种善恶不弃、抱璞归真的大仁义,这是诗人的天赋,更是诗人的悲剧——真正的诗人都是天生的悲剧践诺者,或用诗歌,或用生命。正如俄罗斯女诗人茨维塔耶所说:“古往今来的诗人,哪一个不是黑人?”

77
惜墨如金,对诗歌而言远非恰当的比喻。诗歌的“赘肉”,如同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一段或一句多余的文字,甚至仅仅多余一个字,都是那根致命的压死骆驼的“稻草”。诗歌的“赘肉”不是荒草,它只是长错了地方的私欲,它生长在乳房上甚至就是诗歌。诗歌的“赘肉”更像城市里修剪得体的“装饰树”,规规矩矩活着,却失去了生命活力。而真正的诗歌,应该是那把修理“装饰树”的剪刀:通体锋利,完美简便,象征着技巧之美。

78
尽管心灵的声音对每一个人来说都是熟悉的,但是,熟悉的声音往往容易被我们轻易遗弃。只有那些来自心灵、曾经照亮过我们思想的优秀的诗歌作品,会使我们麻木的神经在一瞬间被击活,会使我们迟疑的灵魂在一瞬间茅塞顿开:那些正在感动着我们的灵感,那些来自心灵深处的微弱颤音,也许正是被我们在昨天刚刚忽略掉的一些杂念或冲动,它们正带着某种陌生的尊严,启迪我们。

79
所有的殉道者都擅长发问,因为殉道——首先是思想的供奉,然后才是肉身的供奉。

80
从散漫中找到经典是困难的,但是从散淡中找到从容的情致却不难;散淡的叙述是心灵的优雅,它将漫过人间的浮尘和虚火,找到诗意的契约。

81
死亡对于生命个体而言,毕竟只有一次;死亡就像绽放在人类视野里的绚烂花朵,它既装点你的生平,又葬送你的性命;所以说,噩运既能使一个诗人旺盛的艺术生命嘎然而止,也能使一个诗人的艺术生命在瞬间达到沸点;死亡将放大艺术的感染力和感受力。

82
一首诗的气韵是否饱满流畅,关系诗的气质;一首诗的气质是否出类特别,关系诗的品格。品格既是外在的气象,又是内在的意蕴。所以说,是品格把诗从其他问题中区别出来,气质最终会主导审美。

178
孤独是一个人的狂欢,狂欢是一群人的孤独。

83
我欣赏简素而高贵的诗歌,“简素”通常是由表及里的内置,“高贵”则是诗人修为与学养的外泄。诗人的气质就“悬挂”在他最钟爱的诗歌套房里;而诗歌的气质也同样“落坐”于套房里那把最醒目的语言旋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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剽窃也是一种劳动。但是,你到别人的田里去收割,该谢感谢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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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情诗为我们提供的是,一个激越而宽阔的情感水系,它缜密而隽秀的水文结构,它舒展而纵横错落的水域,它畅快澎湃的流速和充盈饱满的流量,它细腻而柔美的人文景观,都强烈地刺激着我们的阅读味蕾,它让我们沉溺其中,回味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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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乡土诗丰厚沃土中,我们很容易辨认:一朵花瓣、一片枯叶、一滴水珠、一缕清风,甚至能够指认出它们曾经去过哪里,现在何处;但是却无法分辨出:哪句诗是花瓣、哪句诗是枯叶、哪句诗是水珠、哪句诗是清风;甚至不能够辨认出它们中间,哪首诗是根,哪首诗是叶。像血液在血管里奔流升腾,我们无法分辨出它们将要去哪里,在哪里停留;但是我们坚信:它们始发于心,终归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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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音乐语言转换为诗歌语言,并且在转换中提升两者唯美的共性——仿佛朝圣者对天籁之音的倾听,仿佛诗人对人类灵魂的抵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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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纳富瓦说:“写诗这种行为本身就像炼丹术”。绝妙的比喻。但是炼丹之术的第一个“动作”,不是将火种填入炼炉,不是将火苗变成火焰;而是用怎样的火眼金睛,选择怎样的“火种”和“炼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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契诃夫说:写作的技巧,其实并不是写作的技巧,而是删掉写的不好的地方的技巧。指出别人的不够完美之处,并非难事,但也并非容易:饭后,遗留在你脸上的米粒,只有少数人会善意地告诉你,因为这是你自己的事情。

90
名词,还是名词——只有名词。充满无限想象力的名词,跟任何词汇都能擦出火花的名词,风情万种的名词。那么,怎样从成千上万的名词中提炼诗意呢?一个形象的比喻是:应该省略掉耕地、播种、施肥、浇水等农耕农作的“动词”过程;提炼诗意,就是直接把“玉米棒子”扛回家。至于收成,这取决于你所辛勤耕耘的土地,即诗人的生活积累;百顷良田会灌满粮仓,巴掌大的薄地可能颗粒无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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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诗歌应该保持着良好的艺术信念的清晰度:宽阔的人性自由和独立精神,它们正如艺术作品中所释放出的人格之光,也许正因为超越了文本意义,所以它们更容易被普通人识别。

92
诗歌成于句,而非成于篇,诗歌谋句不谋篇。所以,炼句是诗人的基本功。

202
伟大的灵魂一行动,就会为人所懂、被人赏识。这是英国最有争议的作家劳伦斯对美国诗人惠特曼的评价。纯洁的灵魂不靠任何物质的力量来维护,它靠自己行走,如果你拥有与众不同的品质,如果你的灵魂是敞亮的,它很容易被人识别,定会受人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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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人是私人密码的编制者,又是唯一的破译者。真正的诗歌都藏有诗人精心埋设的情感“暗钮”,找到并且转动它,阅读才有可能被导入私人化的经验通道中去——阅读不是寻找所有的诗性装置,而是打开唯一的修辞“铁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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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斗的快捷方式是:文斗,等级越接近越省心;武斗,等级越差异越省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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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伟大的诗人,如果拥有自己独具一格的语言系统,那么这个系统绝对不会是自闭的、排他的,它强大开放的兼容性将消化任何题材和故事。比如莎士比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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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是网络诗歌,或者说网络诗歌以及网络诗人的界定标准是什么?我所遵循的学术原则是:一,首发界定;网络诗歌的首发阵地,必然也只能是“网络诗歌论坛”,或博客,或微信等网络“自媒体”,或三者兼之。二,传播路径界定;网络诗歌通过网络所搭建的阅读平台扩散传播,其中一小部分网络诗歌作品,虽然辗转腾挪被“移植”到了纸媒上,但纸媒只是网络诗歌的第二发表阵地。三,第一读者界定;网络诗歌的第一受众,或第一批受众,必然也只能是所谓的“网民”或“网友”,他们身份漂忽难界,既有网络侠客,也有网络“菜鸟”;既有“老愤青”,也有“小玩闹”;为什么是受众而不是读者,因为他们没有因花钱订报订刊而应尽的阅读义务,却拥有在网络上绝对自由的阅读、批评甚至“吐嘈”和谩骂的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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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网络诗歌骨子里所表现出的“民间的自由向往”和“精神的火焰”,是推崇褒奖的;但对它偏颇无度和泼辣无忌的一面,也心存疑虑;过度的虚张声势是内心空虚徘徊的表现,旺盛的虚火终会导致艺术品质的内外兼泄。文学史上,无论低谷高潮,从未有过任何时期像当下网络文学这般的虚荣和不可估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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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PC互联网(电脑)时代,到移动互联网(手机)时代;从PC互联网+诗歌,产生网络诗歌论坛,到移动互联网+诗歌,诞生微信诗歌群落;这不仅仅意味着“打印”指令嬗变为“转发”指令,“印刷”速度不敌“群发”速度,而是意味着一个崭新时代的来临:任何人都无法领跑时代。

99
我必须指出的是:不要相信网络的“点赞”功能,因为它只是工具的一种。对诗歌而言,网络的庸俗化和欺骗性就在于:“点赞”使欣赏脱离阅读。

诗人于坚(外一首)


只有一个人蒙在鼓里
他叫于坚,诗人

只有一个人出卖自己
他叫于坚,诗人

毕生记录自言自语,无一遗漏
他叫于坚,诗人

《一场名叫古筝的雪》

第一朵雪,最后抵达沙滩
耳朵的边界潮汐起伏

“像海水一样亲近贝壳
又像海水一样抛弃它们”

人间的乐章,高音区亢进
低音区悲怆

一场名叫古筝的雪,在抵达
人间之前,也曾亲近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