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

一枚硬币抛出去
无论环境如何，都要落地
要么是模，要么是字
毫无任何征兆，就像
一个人的一生，无论逆境
还是顺境，都得生存

王永成出生在山里
小时候放牛，长大后种田
当石匠。现在他老了
在离家百里的煤矿当勤杂工

隆冬

隆冬时节，在山里的煤矿
打工，冷冻是必须的
尤其是脚，最不耐寒
稍不留神，脚趾就会冻僵

夜晚更加寒凉
铁皮搭建的屋子隔风，但
不御寒，必须把被子的一头
扎起来，让脚有个窝

头部怎样，不管它了
最好能让腿也暖起来
人暖腿，狗暖嘴，这
是老辈人早就说过的

王永成老汉的脚
今年没被冻伤

功能

说起男女之间的事
王永成老汉说，那叫做耍

说起婚姻爱情，王永成老汉说
都是为了生儿育女

王永成老汉没用过智能手机
看到我打开手机，他说
你又在玩呢。我说，是

其实，他哪里知道
我正在用手机，写一首
有关王永成老汉的诗

手机

那些天，电视上
经常报道手机诈骗的事
王永成老汉从此不再接
陌生人的电话，那天下午
手机响了好多次，他都没接
晚上老伴打电话
为何不接女儿的电话
他说，我哪里知道
女儿刚到美国就换了号码

本钱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
我用三百六十天当做本钱
剩下的五天
我，回家过年

一天二十四小时，我把十二小时
作为本钱，留在井下，八小时
完成睡眠，剩余的时间
我用来吃饭、洗澡、大小便

一生，如果我能活七十年
减去我成长时用去的二十年
我把四十年当做本钱，投资在外
余下的十年，我用来哮喘或者病瘫

一年应该有四季吧，可我
早已忘记了它们的寒，或者暖

当勤杂工的王永成

（一）
当勤杂工的王永成
每天的工作任务是，吃过午饭
将几百米长的塑料软管
扛出去，然后一米一米铺开
一头接上煤矿灶房的水龙头
一头插入工队灶房的水桶
打开水龙头，让水自动流入
等到水桶注满，关掉水龙头
再把铺开的水管，一米一米
收拢，盘好，扛回
除此之外，王永成老汉的工作是
每天瞅着门前的垃圾桶、污水桶
只要这些桶满了，他就用铁锹挑了
像鲁智深挑着挂有行李的禅杖
若有送水泥的车到来，王永成老汉
站在旁边，一刻不离。看着装卸工
将一大车水泥，一袋一袋卸完
然后叫来记账员，报上数字。大概
这就是王永成老汉每天的所做

（二）
没事的时候，王永成老汉就坐下来看电视
别人看什么，他就看什么
新闻、广告、电视剧他都看
王永成老汉看电视像似很专注
又像似很不专注

偶尔看到熟悉的画面，比如窑洞
他说，这像是陕北的哪里哪里
看到抗战剧里的鬼子，他说
日本人曾经怎样欺负中国妇女
看到他不熟悉的画面，他就
一言不发。更多的时候
他不坐在正面看，他说听着也一样

中央一套黄金时间电视剧
他每天只看一集就睡了
无论剧情如何紧要，他都不看下一集

其实，他睡下也睡不着，只是眯着眼
等到别人看完睡了，他才进入梦乡

留守

走吧，你们走吧
把你们的矿灯带走
把你们的铺盖卷带走
把你们铲煤的铁锹也带走

走吧，你们都走吧
把井口留给我
把巷道留给我
把悬浮在矿区的煤尘留给我

我要对着井口喊
窑神，请你陪伴我
大年三十
我会给你上香

一个人的年

太阳说落就落了
黄昏总是来的太快
今年的这个年，王永成老汉
一个人在山里的矿区过

一个人包饺子
一个萝卜的馅就够了
一个人喝酒
一杯雪花纯就够了
一个人看春晚
一点喜庆的气氛就够了
一个人守岁
一小串鞭炮就够了

在这个叫板墩墕的深山里
外出打工的王永成老汉
比去年，又要长上一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