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多肉的辩驳》
此刻,我不知该往哪里
也不知道在这个大地上哪儿更适合我
我的内心有两种声音
一个向往阳光,一个害怕流体
它和泥土是两种不同物质之间的促膝交谈
在这里,到处都是奔走的人
都有两面性,他们穿着衣服
像猎豹一样看着豹,投射出危险的信号
而我在这片浑浊的世界奔走,像影子
我害怕,胆怯
世界从我的笼子边走过,却不看我
我仿若它的玩偶,是栖居在它身体里脱缰的野马
我的嘶鸣在它的长袍下消失
我不该被捕获,我要把肉体的栏栅打开
去掠夺,去占有
《一只耳朵的回音》
这声音来自穿门而过的风,我的眼睛
在夜色中失明,要到何时
才能从缝隙中窥探出一丝消息
家中一片死寂,来自久卧床榻的姥太
这个孤独终老的老人,睡了整整五天
一个人至死都是孤寂的
没有家庭,没有丈夫和儿女
一个人从屋子里迷惘而出
再从另一个房间匆匆离去
没有喧闹,没有天真和稚气
如果有什么波折在黑夜中降临并瑟瑟有声
那估计就是她两条腿走过的巷道
弯弯曲曲,沿着她的脚步
能看到一只野鸟在屋檐上忧伤哭泣
狭小的院子,像一座寂静的修道院
到处都是哭声,血液在昏睡
那悦耳的悲伤在玻璃瓶中
回音阵阵,我的耳朵走失在这片土地上
《鱼骨图》
这被压抑的眼泪,捆绑的身躯
否定的怯懦,一直在忍受着一场酷刑
在不能涂改的可悲场景里
听它灵魂深处抽搐的声音
它自由人间的身骨,将止步于此
一丝偶然的凉风吹过,减轻了精神的折磨
它再也找不到自己的天地了
那些流动的湖水也不会再簇拥着
灰色的岑寂之躯,温存地躺在无垠之中
我把你杀了,仍然像你生前一样
我可以看见你白色的骨骼,在我的盘子里
映出矫健的身姿,我仍能看到你优雅的容颜
倒映在河流里,在我们脚下
游向更深处
《漏斗》
这沉溺的水声正在吟唱,而黄昏在此降临
多尘而哀愁,从它圆润的肚皮中
流出,万籁俱静,夕阳从它的腋下穿过
踉跄一脚踢翻了半边天,倒置的漏斗仿若空房子
我从出生就生活在此,在这里
假装欢喜,用哑默的嗓音迎合任何声响
我的一切,都在这个空间里
有时盖着雪,有时下着雨,有时被往来人谈起
但从未被打扰和居住
仿若是为我量身打造的
我的出生和死亡都在这里
没有赐予者,领路人,守护者!
我呆在房间里,先是沉默
然后等待最后一滴水,从蜘蛛结好的花园里
穿身而过,从它布置的陷阱里逃脱……
《窃取》
我用放大镜捕捉太阳,观察热量
在环境中的成长,从而窃取一丝暖意
让消沉的意识
从桎梏中走出来,从倒塌的轰鸣声中
寻求庇护
我搓揉着小腿,久坐的职业病似乎正在滋长
我的叹息在天花板上漂浮着
像云层。我总能想到隔壁姥太离开的样子
凹陷的眼球,像她的拐杖
仿若为她量身打造的棺木
她年轻时总沉默着,像个皈依者
那些呓语从她嘴里散落一地
这些言语像上万个细胞,像生命本身那样广大
辽阔,永恒
湿漉漉的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第一次和最后一次
都无比虔诚
《牧羊者》
你像个俘虏,我在你身前坐下
看着你低头吃草的样子,像极了我
在静谧的自然环境中,孤独症就开始发作
我从未被关心过,但你不
我曾照看过你,就像自我照顾
我的想象泄露了太阳的行踪,当落日跌入河中
一场寒流脱离云层降落于此
夜色便乘虚而入
像一只蝴蝶穿过窗户
我的悲伤是寂静的,它自然,忧郁
肆意妄为,是必将出现在灵魂里的
当它吃草时,它就存在
我看到它们,就注定了我们是天生的孤独患者
像一颗石头,在悬崖峭壁上进行搏斗
孤独不会打败它,那是耻辱
那些裸露的面部表情
使灵魂感到可憎,像一个陌生人的阿谀奉承
《珠江路与梧桐树》
我来此处的次数屈指可数,但每来一次
内心就会崩溃一次,这里仿若地狱
我怕它向我撒网,但我不能拒绝
我打开胸膛,迎接它对我的窥探和审视
我在珠江路上总容易恍惚和心慌
害怕梧桐树上春鸦鸣,害怕往来车辆过度的鸣笛
在珠江路,在鼓楼,在医院,在手术室
我的母亲曾常驻于此
她看着我的时候,慈祥里带着些许不安和渴望
生活像是在某个时刻突然掉链子
我握着她的手,把头
低垂到膝盖上面,像教徒般坐着
她常看我,像昨天一样,像以前
但从未看我的眼睛,那样高傲而得意洋洋
像极了年轻的时候。她躬着身体忍受疼痛的时候
这个具有岩石般坚韧的严厉的女神
仿若梧桐树一般,矗立着,像进行一场别致的礼赞
《刑》
屋檐爬上太阳头顶时,嘈杂的街道上
有人从我的水杯中穿过,摆摊位的小贩
在集市叫卖,骑车的汉子在电线杆上
努力保持平衡,又一阵脚步匆匆
遛鸟的书生,吹着口哨,邪魅的狂笑;
他的举止带着胁迫
像来自投射器的弹簧,顷刻间
落入生命的原处,那里是更深的虚无
深邃的瞳眶里跳动着某些东西
无法捕捉,我害怕,抗拒
那些脱离掌控的任何事情
那些提着笼子遛鸟的人被鸟遛
无所谓笑,在黑暗的阴影里
两面延伸,生出眼睛和本性
生出耳朵和知性,让一切在黑暗的刑法中
归于寂静
《酒杯中我游秣陵街道》
在小吃街和朋友进行一场密切的吃喝行动
规避旁人的窥探,当月光竖在黑暗的松尖上
而漫长的黑夜在湖水里酒醉
显出绯红的脸颊,来自我灵魂深处的本能举动
我把酒杯喝空,仿若
把自己退还给时间,直至见底
杯子里充满了许多好奇,它让我闭眼心跳加速
语无伦次行为放肆,也让我面对离别
没心没肺,我把葡萄酒
兑少许水,拥吻着
当它控制着我,闭上眼我就失明
想象从酒杯中跳出来,月亮不睡我就不睡
把我的世界借机倾泻而出
生命在起伏不定的流体中
变得不完美,就像此刻
思想在头脑中择路曲行,我在秣陵街道
佛城西路八号站台上,送你离开
《中山东路》
我坐在桌前,沉默着
最初我只听到了些许咳嗽的声音
说话的声音,你的,我的和他们的
相互交织在一起,这是我工作的地方
键盘敲击的声响混合着鸣笛声
那些未知的词语在我的身后悄然坠落
浓密的头发在生活的枷锁中
开始向岁月低下头颅,开始脱离组织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紧跟脚步
熬夜构成了我的整个生活
它指使我,用一杆岁月的枪
冲我发火
我用一把尺子,一只笔
给拴住我脚步的槽钢标记尺寸
用龙骨穿透一生,包括我躺的
那一方归土
《马群》
我站在窗前,看着骏马
从紫金山东麓跳跃而出,这蓝色的天际
划过老骥嘶风,我手中的水杯颤了颤
便归于平静
它穿江而过直奔于我,我对它沉默
却格外小心谨慎,深怕扰了你百年清休
我仿若看见你策马奔驰于此
“襟怀草莽英雄气,欲与天公试比高“的英雄气概
震慑了后世百年,江河年年流下的冰块
发出了叮当的响声,我侧耳倾听了百年的荣衰
我看到一颗心,落地作响
那些碎片刺进伟壮的山脉,刺进我的骨骼
从我的脉络向外延伸,那些过去像一只蝴蝶跨海航行
我顺着它航行的轨迹从时间中解脱
天空和海洋像一颗蓝色玻璃球,每个面都有一条
卷曲和闪亮清澈的线
顺着这根线,我游历了衰亡和兴盛
无论谁触摸它,都将作为祭品走过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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