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无之间 ，月亮像块糍粑漫过几千里的水

1

下种后，我们等到了足够的雨
它在怀孕，在发芽
我们继续等
等晴天
等它从土里钻出来
光合二氧化碳、水、异族的气体
——我们能做的只有等  
等它无中生有
长出我们需要的样子
并用一下午的时间
适当剔除芜杂的部分
望着这些孩子
保持间距

2

月亮近了，如大田里的麦苗
分蘖，光合，向上生长
远的时候，像石子旋进云竹湖
渡船是渡船，云朵是云朵
各有各的弧度
——我们相向而行
却又隔着几千里湖面
我们总是像天空中的树杈
视觉上交集，实则
只是一些幻影
从来托不起一只鸟巢里
柔软的羽毛和三月崭新的啁啾

3

风与春天有关，与水无涉
裁撤梯子
大概率
并非枝头红杏的本意

临渊钓鱼被许可
而钩子，向来就是直的
那条透明的尼龙线
暂存于有无之间

4

或者，一个人长久枯坐
看绿柿子从枝头掉下
成为落果

或者舀一瓢水
顺着沙堆快速泼出
看蚂蚁的堡垒一瞬间坍塌

——我已经很久没做这样的事了
也没有在傍晚
望着一个小朋友
没有得到新玩具哭了又哭

5

而水路迢迢，鲜有一只小船
逃得出宿命

但那双桨抡得实在太快了
好像一停下来
旅途就会被落日带走

划桨的人也是一根筋
明明有人指出，回溯是一条绝路
还是低着头下死力

仿佛要把一生的力气用完
也要去看一眼
逼仄的河流源头，到底能不能

让一只空空的船舱
侧身通过

6

与其在岸上观火
言说无非另一种呈现

——人类常常以他者的方式行走
路径与你无关

而水是轻盈的一部分
像流逝的花朵

7

更多时候需要后退一步
去楼下熟食店
买你喜欢的鸭胗、凤爪和小腰花
或者去花房
选一束多头牡丹配搭洋桔梗
包装要素色
造型嘛，像一弯月亮就好
——暗夜里能够照亮自己的
往往不是满天星辰
至于坚果，两三样足矣
这么多年
生活已经够硬的了
而我们一直没有准备好
锋利的牙齿

8

——荻花不需要告别
河水也捂不暖深处的石头

小南风顺势掀起波澜
但在下一刻很快趋于平缓

我一直对这个世界
怀着深深的愧疚

有时
又厌恶人间

我们戴着自己的枷锁
挣扎一下，就更紧一些

灵魂据说是自由的
有时我试图放飞它们

——显然，这想法有些徒劳
显然它已无处可逃

9

风起时，飞叶也能伤人
这个年老的人

单手拨开湖面上的浮沫
他只要几口水

我们捶着腰和腿  
一下子到了自己的老年

而立秋像一柄锤子  
把红叶钉死在窗前

20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