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凉水村这个名字
源出湘西龙山大山里几口沸腾的甘泉
据老辈们讲
民国 或是上溯晚清
这一带 常常有通往永顺或是湘北常德的骡马驮队经过
驿馆小店汩汩清流 涌出的水头约水缸一般粗
南来北往
人马络绎
此外 凉水村奔泻多股泉水
湛碧泓渟 日夜不息
一九五八年大跃进 人与天斗
人脑比岩浆还热 有人想把水势逮得更狠一些
几炮轰下去 万万没有想到
——汨汨清流受了惊
十之七八弄得恼火
水也不流了 烟息火息
2、
凉水多彭姓
村北头有一户人家 也姓彭
门前二棵柿子树
屋顶一只马蜂窝 马蜂窝据说自山坡上采摘
男主人是个一米五几的小个儿
毷一只眼
腿有些瘸
人才其貌不扬 竟然是本村有名猎户
常常只身进山设伏套野物
野猪 麂子 雉鸡
屡有斩获
杠了野物出山卖到野味馆里
据说某回遭遇一条大蛇 差一点就逮不脱
猎户子孙众多 家大口阔
狗咬猪叫娃娃吵 奈不何
3、
临溪半爿老屋 年久失修
栖着一个蓬头垢面的婆婆
婆婆本有二子
头几年亡故一个 村里人都知道是让疯狗咬了
打了针 末后急性发作
那边坟土未干
另一个儿子眼看又不行了
在煤矿打了几年工 先好好的
后来就一直咳咳咳
过春节了 都舍不得买一张车票回湘西望一眼老娘
因一双儿女等钱读书
后来 人在井下实在撑不住
辞工回了家
胸痛得不敢躺 提着气只能整夜整夜干坐
医院一照 说是矽肺晚期
穷山民看不起病
只好沿袭乡俗请道士作法
青灯阴惨 斩牲念咒
农村人该想的办法都想过了 就这样也没能救活
一双小儿女尚未成年
那个当姐姐的含泪辍学 跟着妈妈进城四处找工
这一户人家的大门 漆着湘西烤烟醺黄的色泽
油漆只油了一半 另一半还是本色
那个婆婆哭得早已没了眼泪
跳脚干嚎 天老子爷呀二个儿都过辈了还留我活着搞么
4、
村边一棵高树 喜鹊在上边筑了窝
树下老木屋里住着个姚婆婆
老夫妻独自过活
也没见儿女管过
双双八十多了 堂屋后边摆着二口刷了漆的棺材
夫妻相顾 心安理得
听说后代住得并不远
没见来过
常常看见姚婆婆独自一人 山上砍柴下来
一大捆
佝偻老腰 灰白的脑袋紧缩
过小溪的时候 脚在灰白的鹅卵石上一呲一滑轻轻试探
那一幕情景令人辛酸难过
也帮不了老人什么
村里来了修铁路的外地人
姚婆婆总是要绕上前 操着土音打听一番
问工地上有没有姓姚的人
她说她有个亲哥
七十多年前从湘西凉水走出大山 音信杳然
一直没有回来过
这么些年了 不知是死是活
她一提起她哥
声音便有些哽咽 眼圈红了
撩起肮脏的围裙角 胡乱揩着
5、
每年早春时刻
一泓酉水深青 诸山轩邈冷翠
山谷之中野樱如霞 明灭开阖
若逢雨后
一团团白自山谷间缓缓升腾 那情景仿佛仙人出巡
山僧打坐
分不清是云是雾还什么
站在套虎山顶 静静俯瞰凉水村
鸡鸣狗吠
屋宇错落
——是一幕幕真实的人间烟火
湘西凉水村至今仍是一天二顿饭 据说源出宋朝
日月转徙于柴米油盐
这里的人们被红白喜事 日复一日追逐着
日落而息
日出而作
大山中岁月悠悠
峰谷之中朝烟夕岚 云霞激射
默默注视这一幕 心中莫名其妙地感动与快乐
凉水村这个名字
源出湘西龙山大山里几口沸腾的甘泉
据老辈们讲
民国 或是上溯晚清
这一带 常常有通往永顺或是湘北常德的骡马驮队经过
驿馆小店汩汩清流 涌出的水头约水缸一般粗
南来北往
人马络绎
此外 凉水村奔泻多股泉水
湛碧泓渟 日夜不息
一九五八年大跃进 人与天斗
人脑比岩浆还热 有人想把水势逮得更狠一些
几炮轰下去 万万没有想到
——汨汨清流受了惊
十之七八弄得恼火
水也不流了 烟息火息
2、
凉水多彭姓
村北头有一户人家 也姓彭
门前二棵柿子树
屋顶一只马蜂窝 马蜂窝据说自山坡上采摘
男主人是个一米五几的小个儿
毷一只眼
腿有些瘸
人才其貌不扬 竟然是本村有名猎户
常常只身进山设伏套野物
野猪 麂子 雉鸡
屡有斩获
杠了野物出山卖到野味馆里
据说某回遭遇一条大蛇 差一点就逮不脱
猎户子孙众多 家大口阔
狗咬猪叫娃娃吵 奈不何
3、
临溪半爿老屋 年久失修
栖着一个蓬头垢面的婆婆
婆婆本有二子
头几年亡故一个 村里人都知道是让疯狗咬了
打了针 末后急性发作
那边坟土未干
另一个儿子眼看又不行了
在煤矿打了几年工 先好好的
后来就一直咳咳咳
过春节了 都舍不得买一张车票回湘西望一眼老娘
因一双儿女等钱读书
后来 人在井下实在撑不住
辞工回了家
胸痛得不敢躺 提着气只能整夜整夜干坐
医院一照 说是矽肺晚期
穷山民看不起病
只好沿袭乡俗请道士作法
青灯阴惨 斩牲念咒
农村人该想的办法都想过了 就这样也没能救活
一双小儿女尚未成年
那个当姐姐的含泪辍学 跟着妈妈进城四处找工
这一户人家的大门 漆着湘西烤烟醺黄的色泽
油漆只油了一半 另一半还是本色
那个婆婆哭得早已没了眼泪
跳脚干嚎 天老子爷呀二个儿都过辈了还留我活着搞么
4、
村边一棵高树 喜鹊在上边筑了窝
树下老木屋里住着个姚婆婆
老夫妻独自过活
也没见儿女管过
双双八十多了 堂屋后边摆着二口刷了漆的棺材
夫妻相顾 心安理得
听说后代住得并不远
没见来过
常常看见姚婆婆独自一人 山上砍柴下来
一大捆
佝偻老腰 灰白的脑袋紧缩
过小溪的时候 脚在灰白的鹅卵石上一呲一滑轻轻试探
那一幕情景令人辛酸难过
也帮不了老人什么
村里来了修铁路的外地人
姚婆婆总是要绕上前 操着土音打听一番
问工地上有没有姓姚的人
她说她有个亲哥
七十多年前从湘西凉水走出大山 音信杳然
一直没有回来过
这么些年了 不知是死是活
她一提起她哥
声音便有些哽咽 眼圈红了
撩起肮脏的围裙角 胡乱揩着
5、
每年早春时刻
一泓酉水深青 诸山轩邈冷翠
山谷之中野樱如霞 明灭开阖
若逢雨后
一团团白自山谷间缓缓升腾 那情景仿佛仙人出巡
山僧打坐
分不清是云是雾还什么
站在套虎山顶 静静俯瞰凉水村
鸡鸣狗吠
屋宇错落
——是一幕幕真实的人间烟火
湘西凉水村至今仍是一天二顿饭 据说源出宋朝
日月转徙于柴米油盐
这里的人们被红白喜事 日复一日追逐着
日落而息
日出而作
大山中岁月悠悠
峰谷之中朝烟夕岚 云霞激射
默默注视这一幕 心中莫名其妙地感动与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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