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年代的夏天
把日子晒得冒白烟
我蜷在竹床上
像块快要化的糖
奶奶的蒲扇
是棕叶编的月亮
磨白的边 缠着红布的柄
摇出半尺凉
她的手 比树皮更糙
摇起风来却轻
刚好够掀动我额前的发
刚好够按住嗡嗡的蚊群
后半夜 月光爬上窗台
她的褂子早湿透了
贴在背上 像片深色的云
扇子还在摇 一下 又一下
爷爷蹲在门槛
旱烟袋明灭
“换我”他说
“你那手明天还要纳鞋底”
奶奶不说话
把我的脚往被里塞了塞
风忽然重了些
吹落她鬓角的汗
我后来见过电风扇
见过空调吐出的白气
却再没遇过那样的风
裹着粗布的暖
裹着“不是亲的”
却比亲的更沉的疼
如今哼起那句童谣
“你热我也热”
总想起那把蒲扇
在记忆里 一直摇
摇成了 再也回不去的
夏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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