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油季节/申广志著 中国言实出版社
“新时代诗库”已出版四辑二十五部,《石油季节》是唯一入选的中国石油作家诗集。该书由“混沌时令”“边缘镜像”两个小辑及附录组成,收录139首(篇)作品。“混沌时令”以二十世纪五十年代以来克拉玛依石油开发中的知识分子、转业军人故事为素材,抒写创业报国之心;“边缘镜像”以克拉玛依为圆心,辐射新疆多地,展现对大美新疆的赞美与人间大爱的感悟。附录收录了陈思和、霍俊明、翟文铖三位著名文学评论家在《光明日报》《地火》《诗刊》上发表的对作者诗歌的评论。
申广志,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石油作家协会副主席、诗歌创作委员会主任,新疆文联委员、作家协会理事,克拉玛依市文联兼职副主席,作家协会、文艺评论家协会主席,克拉玛依市高层次人才工作室领衔人,鲁迅文学院第24届高研班学员,喀什大学人文学院特聘教授,克拉玛依市委党校客座教授。20世纪80年代开始发表诗歌,见于《人民日报》《光明日报》《文艺报》《中国艺术报》《诗刊》《中国作家》等报刊,入选全国多家诗选集,被译成多种文字。诗集《不期而遇》《水晶墙》获第四届、第五届中华铁人文学奖。
申广志
唯有雨水,能够拧开戈壁的季节
仅仅是一场阵雨
就轻易拧开了戈壁紧锁的春季
期待了多年的种子
转眼间,全部醒来
肥了荒原,瘦了视野
采油姑娘的笑声,竞相绽放
飘逝的红蝴蝶
引领羊角辫的双桅
又翩然而至
沙百灵,织出久违的歌声
群星尚未散尽,阳光已座无虚席
唯有抽油机,仍一言不发
它鞠躬不止,出自感激,抑或祈祷
是谁,轻瞥狼藉的乳渍
以粗粝温暖的大手
频频抚摸着
我毛发稀疏的头颅
远山的雪景
再次挑起湿透的目光
骄阳的纹理
已在枯草上暴露无遗
使劲擦去厚重的漠风
油压表清晰地显示
大地的脉跳,依然铿锵有力
蒲公英的伞兵正在远征
克拉玛依一号井
“安下心、扎下根、不出油、不死心”
——这句口号,究竟最先出自
谁的嘴或笔,已难以考证
近七十年来,它像一根无形的鞭子
始终促使新疆石油人
忍辱负重、扬鬃奋蹄
从独山子到克拉玛依,也就160公里
一辆“破卡车”驮着36名钻井工
竟行驶了两天一夜。出发前
他们只是接到指令
将踏入一块不毛之地,直至
躯体被十多级大风撂倒
皮肤被坟子、牛虻蜇咬溃烂
肠胃被盐碱水侵害
导致上吐下泻,才真正领教
亿万年的荒野究竟有多野
不足15平方米的一间土坯房
和一处面积更小的地窝子,挤满了
吃喝拉撒,南腔北调,爱恨情仇
却绽开了一号井,新中国第一个大油田
世界上唯一一座以石油命名的城市
从当初的年产千百吨,到现在的千万吨
当然,还有更多的“一”,陆续演进
但我,仅记住
一个人的姓名:队长陆铭宝
一个钻井队的番号:1219
多希望,能把过往的莺飞草长、笑逐颜开
每一刹那,都写进诗里
只可惜,历史,早剥落成一棵又一棵
光秃秃的采油树
尽管,伸向它的每一只手,都曾是叶片
白碱滩·斜树林
海水,撤走以后,加依尔山下
上亿年了,连每一粒沙
都是雄性的。幸亏军号、校钟
送来首对夫妻,地窝子里
两枚土豆般的容颜,相濡以沫
而生出的嫩芽,依旧是钢铁
正如戈壁滩,刚栽种的
钻塔和采油树
直到南飞的天鹅,一次次误判
而魂断油池。孩子们指着
看图识字本上的绿植
一遍遍发问:这到底是什么
自此,一条人工河
吐着太阳火,噙着月亮冰
从陈冢新坟旁,呜咽着,流过
万亩生态林,也模拟磕头机
斜着膀,歪着脖
可石油人,已挺起胸,昂起头
风仍在刮,但已收敛了许多
毕竟,春天,踉踉跄跄,来了
梧桐树上的阿克苏
没想到,南京的市树——
法国梧桐,远嫁西北边陲,也能够
如此娇媚。酷似多年前
与我对桌共事准噶尔油田的一位女孩
皮薄肤嫩,鬓疏发密,腰细腿长
照样,一条迷彩裤,仍需佯装遮掩住
太过繁嚣遥迢的往事
她曾谬赞家乡:路边,任何一坑水
哪怕拎个编织袋,不慎滑落,捞出来
都会鱼蟹满载。尤其
说完,还冲你诡谲一笑
红富士脸蛋,冰糖心酒窝,刹那间
就让阿克苏苹果,甜透了全世界
如今,天然气丛林的枝丫上
身穿红工服的凤与凰,接踵而来
唯有点燃我青春那一只,估摸
彩羽已染秋霜,也没见归巢
却使塔里木浮肿的沙眼
噙着昆仑山的雪,又滴着天山的雨
石油里的敦煌
从没想过,去莫高窟,沾点佛缘
到月牙泉,淋点浪漫
往鸣沙山,泄点委曲。抑或
为一次次饯行,噙泪拧开阳关的月光
给一回回接风,绽笑摆满
三陇沙雅丹的晚霞
只可惜,对于青海石油人
光山秃岭的每道皱褶,均雕有一尊佛像
“牛郞织女”的相会,挽手荒漠
也能听见布谷鸟的叫声
更何况,钻机、油管的抒怀
片刻,都没有停播过
至于生离死别,早已经成为家常便饭
之所以,跨域越界,把油田总部
迁往敦煌,是因为,千里之外
生产基地的十多万员工,活着要进食
病了需就医,子女得上学
很无奈,柴达木盆地,潜藏繁华
却裸露苍凉
如果,当你不经意发现
有身穿红工服的人,瞅着一坑水发呆
抱着一棵树流泪,请别奇怪
七里镇不大,却辽阔了
太多、太多“苦行僧”的奢望
无暇弥留
逐水向西,阿尔泰山脉
侥幸没被界碑绊倒,却由此
开始秃顶、褪色。当哈巴河
终于攒足昼金夜银,携梦还乡
无奈,额尔齐斯
已病入膏肓,正诀别故土
似断还连的背影
欲静又动的脚步,再次逼我噙满
叶落成家的黄昏……包括
拥堵视野的沙丘、柽柳
也都惊现着谁的眼袋、皱纹
适才,还瞧见您
缫云抽霞,浅吟低唱
边给冷艳的喀纳斯蓝精灵
缝制嫁衣
边把喧闹的禾木山花奶饱哄睡
而我,放浪形骸的车轮
仅仅,驶出,一个多时辰
吐鲁番,早开的杏花
受了多半年的冷遇。在吐鲁番
太阳,这个女汉子
只被春雨亲了一口,就乖巧地
卧进盆地,孵出万株杏花
以扑楞楞的香气为荫
十几把小木凳,轻易就合围成
又一仞高昌,交河
社交场,量身订制的修辞
仍需穿戴。可是
一经谈起文学,我就想剥去
所有的衣饰
或许,唯有蜂翅弹奏的礼乐
才容不了半粒沙尘
恍恍惚惚,我坐着火洲
正在远翔。那满地的落羽
正是自己余生的雪焰
编辑:张永锦
二审:牛莉
终审:金石开
{Content}
除每日好诗、每日精选、诗歌周刊等栏目推送作品根据特别约定外,本站会员主动发布和展示的“原创作品/文章”著作权归著作权人所有
如未经著作权人授权用于他处和/或作为他用,著作权人及本站将保留追究侵权者法律责任的权利。
诗意春秋(北京)网络科技有限公司
京ICP备16056634号-4 京ICP备16056634号-1 京ICP备16056634号-2 京ICP备2023032835号-2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4246号
所有评论仅代表网友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