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牵着他胖胖的小手,第一次
在月朗星稀的春夜体悟一朵花的偶然
是谁为他勾勒世界大同的七彩,第一次
将他领进慢热的赤橙黄绿青蓝紫
是谁教他放弃逃避,学会接纳
并不真实具备的存在的缺失
与天赋不够厚道的缺陷握手言和
又是谁用挥洒雄放的诗化言语
一次次给他披上嫩草般的阳光
将他拽出光影沦陷的洼地
上帝狠心给他关上了一扇窗
所有亲朋都无法分享他的遭遇。于是
他的指关节凿着哲学意义的另一扇窗
他的琴键记忆和手感记忆在不可穷尽的
黑暗里 ,从生疏到熟练到恍如压皱
每一次预演,每一次坐在琴凳上
仿佛坐进激流,坐进逆光的风口
坐进郊外的白塔,坐进生活的成色里
打破了黑白琴键标注的实际意义
体味甚浅的山水景物,感官的册页
他不是错过或曾经拥有,而是一开始
就荒芜,幸好他有广厦可以避风遮雨
当诗人选择推开喧嚣与孤独静处时
盲童他一定在想象喧哗的色彩,想象
狂风骤雨时河滩上水快速流动时
鹅卵石与鹅卵石之间
躺卧百年的交情各奔西东
物态、光学、日落前不肯归栏的羊群
被他的双手抑或千百次地触摸 ——
从街边超市的欢快琴声里
从有声读物的抑扬顿挫里
从盲文乐谱的精准点位里
他靠近音阶,在黑夜的台阶上摸索
摸索高低不平注定磕磕碰碰的命运
他绝对先于我和邻家同龄的孩子
沉稳地骑上马背,撞响驼铃
落在生命里的光被他的键盘复原
琴声婉转出清涧、朗溪、银滩
星辰照拂内心,五月的鲜花
撒落在少年沙化的目光里
在琴弦或甜或酸或表相或意象的倾诉里
他自己就是别致的场景和角色
他熟悉旋律,熟悉舞台的气场
犹如我们熟悉山川相依的模样。我听见
鸟群恣肆的高音区被他的低龄征服
浪花低吟时跟上他行云流水般的弹奏
将幽蓝的节奏和高潮转瞬带起
泼向他低头奏乐时仰望的云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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