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雏鸟的眼睛如清溪一样澄澈
望向蓝天，到浩瀚的天河戏水
从一个世界飞向另一个世界
梦有多远，翅膀就能飞多远
从童年到少年
在母语的山海里
跌跌撞撞地练习起飞
有荆棘扎破了脆弱的稚嫩
有暗礁撞疼了哗哗流的眼泪
有乌云挡住了美丽的幻境
有枯藤网住了飞翔的信念
要飞出去
离开低矮的枝丫简陋的巢穴
飞向暗藏着无数奥秘的云霓
一次次坠落黑暗一次次寻找光明
光阴似箭啊不舍昼夜

又一个十年，终于飞出去了
并没有飞多高也没有飞多远
海太汹涌山太险峻
长路漫漫四处是泥泞坎坷陷阱
有时夹紧翅膀匍匐爬行
有时顶着风雨雷电死里逃生
还是要飞啊
飞得高飞得远是生命的夙愿
飞进茫茫雪原点燃蓝色的火焰
迎着电闪雷鸣挥舞笨拙的长剑
穿透漫天谎言护着滴血的真心
拨开遍地沙尘寻觅绿色的森林
冲破重重迷雾向遥远的辽阔突围

抵达中年后的十年，飞的姿态越来越低
脊背负载的希望越来越重
羽翼沾上的灰尘越来越沉
从地上出发的理想
穿越云层翻了几千个筋斗又缓缓落地
高高的虚空越来越高
两脚在泥土里行走越来越疾
养育的责任大于一切
养活自己还要为后代输送血液
忙碌于东山的杂树林西坡的野草堆
孩子学爬学走学飞需要营养需要托举
甚至，没有时间抬头望一望头顶的天宇
甚至，不知道花是几时开的春天是几时走的

再一个十年，挺直的脊椎开始弯曲
翅膀的骨骼开始支离破碎
灵魂依旧在灿烂的星云间来回探寻
肉身已隐入浓雾在密林深处停歇
年轻的鸟鸣叽叽喳喳唱醒了每一个黎明
矫健的身影向南飞向北飞向东飞向西飞
豪情万丈一声长啸向空茫的尽头飞去
城市的大道多么喧闹荒野的小径多么寂静
晨曦依然那么亮落日依然那么美
苍老的低吟越来越孤独越来越单调
望望天看看地听听风淋淋雨
找不到共鸣的和声
不知道哪一个十年是活着的最后十年
不知道最后十年是什么光景其实也不要忧郁
你看那夕阳下山时浑身发光悠悠地走进黄昏
      写于2024年5月1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