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在揉搓山脊
采茶姑娘的竹篓便盛满月光残片
指尖的温度将露水淬成银针
每掐断一茎新芽
都有青绿色的钟摆在茶梗断面摇晃
那是三月在茶树间埋下的日晷
丈量着春天坠落的速度

晒青场的水泥地正被晨光烘烤出盐霜
竹篓里蜷曲的叶脉逐渐舒展
像褪去襁褓的婴孩露出透明的掌纹
老茶师踩着露水挑拣鲜叶
笑吟吟的眼角出卖了心中的窃喜
沉睡的茶多酚开始分泌山岚的秘语

炒锅里的杀青仪式总在午后沸腾
茶叶与铸铁碰撞出青铜编钟的韵律
水汽从毛孔逃逸时
氨基酸和茶多酚正在叶肉里编织星图
老茶师用掌心试了拭温度
掌纹间游走的不仅是茶青
更有一整条溪涧在春日暴涨的脉络

揉捻机满怀心事地反复思量
蜷缩的叶片在压力下分泌出琥珀色血液
将山岩百年的呼吸封存在螺旋状褶皱里
老茶师蹲在机器旁收集飞溅的碎屑
那些未成型的茶渣
将在暮色中发酵成喂养梯田的养料

当最后的烘焙熄灭暗红色瞳孔
茶乡坠入虫鸣编织的网
茶农们围坐分拣黄片
指尖翻飞如白鹭掠过田野
月光从筛孔漏下
给每片合格的茶叶盖上有机的邮戳

子夜时分头春茶的初香在陶罐里苏醒
有个尚未入睡的孩童偷尝冷茶
舌尖泛起的涩味惊醒了整个山谷
山雀开始练习新谱的晨曲
而茶树枝桠间
第二茬嫩芽正顶破星光的胞衣
摇摇晃晃地学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