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我还在银行上班，
午餐时间，从营业厅经过，
柜台窗口围了五六个人，
一位大堂经理，正俯身
通过玻璃下凹槽与柜员讲话。
饭后再次路过，还是那几个人，
有位上岁数的妇人，坐着椅子，
其他人围着她静静站立。
我凑上前，问大堂经理何事，
经理解释道，“老太太去世，
留下一笔遗产。电话沟通多次，
证明材料、遗嘱都是全的，
还在等一位外地亲人，
人齐了，一起办手续。”
道了一声辛苦，上楼工作。

下午加班前，先下楼吃晚饭。
经过大厅，人又多了几位，
搬了几把椅子，柜台前围坐，
大堂经理一脸倦容。
走到近前，问进展如何。
她礼貌笑笑，然后说起。
“不查不知，老人名下一笔外汇
一笔理财，生前未曾交待，
又动了公证，签了补充协议。”
看看等候的人，一个个
都五十开外，有些担心。
“客户没抱怨什么吧，比如
奇葩证明，或者流程繁琐？”
经理摆摆手，“没有，没有，
叔叔、阿姨都十分通情达理，
说话一个比一个有趣。
一个说，咱妈是怕咱忘了她，
埋个雷，让你们慢慢耍。
另一个说，咱妈那脑子真好使，
这理财赚得比我那基金多。
还有一个说，我知道外汇那事儿，
我说给你换了吧，她说不用，
开春，她要去美国看孙子。”

说到这里，她指指坐着的大妈，
“这位是长女，快七十了，
已经坐了四五个钟头，
眼瞅着，比我都精神。”
“那，今天能全办完吗？”
我又小声地问了一句。
“理财赎回可能要到明天了，
他们商量着，再来一趟。”
吃完晚饭，经过大厅，
几个人正低头一起吃盒饭，
椅子围成圈，中间是年长妇人，
一边吃，一边小声说着话，
空旷的营业厅里，偶尔有笑声。

那晚下班，天完全黑下来。
三九第一天，一阵冷风吹过，
拉紧衣领，望见天边明星。
那位老太太，一定度过了
充实、精彩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