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万物一起心跳（组诗）

汝瓷情书

我这样静静地看着你

微光照亮的你，平躺地仰望天体之外

你没有遗言，因为你从来就没有死过

花纹从未褪色

反而时间越久，你便越发青春和纯透

世间的过往，你并不在意

你是独一无二的，你笑傲尘间江湖

勾心斗角，手足相害，冷酷无情

那是多么的无聊，不能聊，也不再想聊

每次经过或停留，没有风，没有声音

对望的一刻知道了

你冷冰冰的面孔，藏着不能言说的秘密

天长地久不是一种假设，你收藏了

明月，祥云，秋水，时间渺无痕迹

瓷片上的瑞兽，梅花，可爱的兔子，戏婴

都是瞬间飞逝的雪花

但遇见你，便遇见了永恒

碎裂的瓷片，一块块像断臂的维纳斯

她们的美不仅仅是美

每一块瓷片都经历过一场地震

一场新冠肺炎般的撕裂与疼痛

一次次与父母、亲人永不相忘的分别

白地黑花上的仕女依旧等你入梦

不是为时间，而是为了爱情

为了一个诺言，为了一个值得

生生世世都爱的人

早春

梅花落下的时候，蝴蝶飞到了

另一片桃花，谁都知道你

舞袖而来

清丽的阳光，在头上和脚下都心神

不定，你是爱他的呀

也不知他心里怎么想的

万物归春或回春一定有它的道理

被无数的小虫翻身和小鸟试飞

而你开始让他住进心里，风吹落的

梅花都在这里

你不想告诉任何人，包括他

今天不告诉，也许一辈子也不告诉

寒风刚刚离去

蜜蜂留下蜂蜜去爱下一朵花了

而你不同，认死理，就一朵

最早看见的那朵

与万物一起心跳

在房间里阅读，掩埋的文字在喘气

跳动，流淌，歌吟，世界的心在跳

存有的光，在夜中闪烁

沿着这些光

我好像发现了你

最关键的时间门槛，穿越阴阳

阴人阳人推倒一墙之隔

生死无界

长久封闭之后的放开

反而更谨慎出行

这不是鸡毛蒜皮，更不可以言忘

生命是自己的，我和你一起来

面对，彼此看护

这一刻，知道活着才是意味

一切还在，忍过，熬过

像你和我的爱情，经历一次蜕变

是该结束了，春天将启动新的开始

鲜花，阳光，失散的笑声

两道红杠消失之后，你和我，再相爱

深情地拥吻

用爱消毒，红唇上燃烧着誓言

就是病毒的抗体

该是回到初始地，忆起父亲母亲

隔离了很久未见的瓦屋，乡亲

兄弟姐妹们

人情至上，生死置之度外

不再如履薄冰，如临深渊

而是一往无前，与万物一起心跳

一时感触

光藏在云层之中，藏在

屋背山后的森林里

藏在海水的咆哮时，藏在寂静的独处小屋

藏在我写过的所有情诗，为了等待

你的出现，可抵这刻

轻轻一吻

世界悄悄打开

一切都看清楚了，另一切也明白了

不冷不热，不增不减

恒的度量中，爱才是真永远

冷与暖

我在想，下雪的时候，我们冷

而大地是暖的，因为

老天给大地盖上的是棉花被

冷和暖

对象不同，方式不同，感受也不同

比如风吹，夏天清凉，冬天刺骨

比如你，一句，心疼一个人的春节

我眺望左边窗外山上的雾，在晨光中

是希望的暖色

右边窗外的田野，油菜花正涂抹黄色

而我心里在万籁无声的寂静中

寂寞全散

光芒涌动着春天

这个年，因为你，我感觉到了世间的

一种好

在越来越老的时间，离你越来越近

我心里从此就只有一个你

永远

在荔波

在荔波的碧波中

你在涌动，地球上的绿宝石，闪烁着

女神的目光

在群山拥抱中，在众树拥抱中

在万花簇拥中

你是花中之冠，百鸟朝凤，你就是凤

雁鸣回荡在山谷里

向日葵的方向，阳光无限

风在扑响每一个窗户

生命的静美越发凸现

神就在这里，你与神同在，神也是你

同样，整个心都交付于此

似于森林中的一棵树，哪怕不起

眼，也心甘。更不必说看了小七孔

和瑶寨，醉在千人宴又如何？

如此纯美，友善的人们

质朴，德行与无忧的快乐感召你

马上投入其中，跳动

人生呵，不必如此辛劳

仰望星空就好，与万物一起呼吸

爱琴岛

向往爱琴岛，想象一台钢琴立于

天地间

爱神埋头在弹奏中

天下着大雨，海翻着雪潮

女神们 ，在空中飞来飞去

有些雾绕在她们的腰肢间，彩虹飞练

赤裸，长发，温柔的眼神

弹呵，静静地倾听

有些美好还在我们的梦中等着

也许此生无法相遇，但它在梦中等着

和森林合唱，与万物交响

你从棺中出来

听见了爱与爱，恨与恨的低语

匆匆一瞥

森林里的白云告诉我们，她不仅在天上

抬头可以看见

也会隐藏在绿波浩淼的，无人抵达的

时光存放处

同一片花园的芬芳

只为等一个人，抖落尘世间的尘埃

还我们一个轻松、自由、闲散的海岸

匆匆一瞥便过了千年

但还是在等

“头条诗人”总第882期，《绿风》2023年第6期

◎雁西

诗人都是行为艺术家，诗人是山水的知音。走到哪写到哪，从古至今，诗人一直如此。诗人的名字与山水同在，李白到了桃花潭、秋浦河，桃花潭、秋浦河便名扬天下。李白命名了九华山，上九华山，就自然想到李白。诗人为山命名，诗人为山水写诗，寄情于山水，往往是命运使然，山水同样成为诗人心灵的慰藉，是诗人对命运的抒写和抗争。

在古代诗人中，我最欣赏和崇拜的三大诗人是屈原、李白、苏东坡。他们三人可以比肩，可以称为不同时代的三轮明月。因我曾在海南工作十年，这里我主要想从苏东坡在海南的命运谈山水诗的创作。诗人经过的地方都是故乡。苏东坡没有获什么诗歌奖，因为他的时代没有什么诗歌奖，如果有，当然非他莫属。而他本人写诗完全出自心灵和才情，出自一种与世界倾诉、与自己对话的一种本能和需要。他的诗大多都是天地人山水情的交响与合奏。苏东坡在海南的影响非常广泛，在儋州有桄榔庵，有东坡书院和纪念馆，在临高有苏来村。在我家乡江西南康，吃柚子，写柚子诗，柚子也天下闻名，成为中国甜柚之乡。他经过的地方几乎都留下了诗歌，且大多与山水有关，每个地方都成为名胜。我是这样评价苏东坡：爱这个世界每一个人，可是不包括自己。关于功名，他最不爱它，但它却爱了他生生世世。在他时代就名冠天下，在后时代他依然诗名第一。什么时候开始崇拜苏东坡的？从读他的诗开始，“大江东去”“把酒问青天”“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这些诗句通过对天地山水的自然与心合一的抒写，倾诉诗人对时间、生命和世界的领悟，大气，辽阔，也情深似海。命运造就了这个伟大的诗人。当我到海南工作生活，我才在真正意义上理解苏东坡。在儋州，苏东坡彻底看透了尘世，他和自然相融，像普通人一样生活，把海南当成“真吾乡”。

像海一样无怨。他感恩一切，包括伤害过他的人。在海南，他依然怀着对尘世的爱，像普通人一样生活，和普通人成为朋友，领悟天地人之间的关系。写苏东坡，使我接近和深入另一个比自己辽阔、向上、美好的诗人。从他的命运，我看到了一代代诗人的命运，世上再无苏东坡，你我都不可能成为苏东坡。苏东坡，一个无法也不可能复制的人，一座穿越时间的大山，他是一座丰碑。他是诗歌史上真正的“潇洒哥”，是每一个写诗的人在路上会遇见的大哥。他是不朽的，他站在路中间向你微笑，他是亲近的，他又是一片海，神秘，悠远。在现世，我们需要像苏东坡这样的诗人。我最近在创作苏东坡长诗，是我的一个梦，是我在向苏东坡致敬。《苏东坡》成为我诗歌不可或缺的重要篇章。说实话，能够与苏东坡的诗魂相遇是幸运的。苏东坡被流放海南，生命最后的驿站，是命运对苏东坡的离弃，也是对他的厚爱，因为海南岛是世界最美的岛之一，这里人纯朴善良，这里的海和岛上的一切充满诗性，海南岛无疑是一座诗歌岛。由此，苏东坡到海南既是命运的安排，也是诗神的旨意。十年前我从北京到海口，从雾霾的天走向阳光和大海，从喧嚣走向宁静，逃避都市和名利场，我感恩海南，感恩苏东坡，感恩诗歌。在海南才明白：选择诗，选择自己要的生活是一件多么幸运和幸福的事。我不管我的诗歌是否可以留下，也无所谓能否成为被人们铭记的诗人，但我要做一个真正的诗人，像苏东坡一样笑看人生，像海一样无怨，像海一样广阔。苏东坡是我诗歌的偶像，也可以说是开化我人生大境的导师，能够写他是我的荣幸，这些诗是我对苏东坡及诗歌的一颗至诚的敬仰之心。

在我的创作历程中，我是主要写情诗的，在海南写的情诗占据举足轻重的地位，成为我诗作重要的“地域景观”。两次入海南的经历使我对这里的山水滋生别样的情感，我很感激命运之神对我的厚爱，这种城市的转变，使得我有着比别人更多不同寻常的经历，其中包括爱情。海南是一个海岛，受地理环境的影响，人文环境也具有大海般宽容的品质。正是远离内地临海的地理环境和历史中寂寞失落的人文环境，使我爱上了这里的自然之海和人文之海——我去年出版了我的诗集《致大海》，向大海致敬。也是我的情诗从男女情爱创作变成大海是我的情人，万物皆为我情人的诗歌创作。著名诗歌评论家孙晓娅在评论我的《致大海》时谈到，“地域景观”是近年来诗歌研究的一个前沿话题，现实中的“地域景观”被诗人接受之后经过个人情感的溶解，内视化为诗人的心理景观，承载着诗人主观色彩的标志性物象，化为创作的“风景”，反映了诗人的心理和情感的波动，形成带有诗人个性印记和其独特风格的“文学装置”。同时，这一手段和策略的运用，既表现了特定区域的自然景观和人文景观，又为诗人们的写作提供了鲜活的题材。客居在海南，却像苏东坡一样沉湎于心理归属感的景观之中，并没有因为自己的客居身份而对海南的大小城市以及自然文化景观产生疏离感，恰恰相反，“椰树”“骑楼老街”“红树林中的鸟”“沙滩”“世纪大桥”等地理景观产生了无限的亲近感和身份认同。由是，对海南交汇生发出诗意和崇高的爱与理解，把海南当成了精神故园，灵魂归属的土地。美国华裔人文地理学家段义孚提出过“恋地情结”，即“恋地情结”并非人类最强烈的一种情感。当这种情感变得很强烈的时候，我们便能明确，地方与环境其实已经成为了情感事件的载体，成为了符号。

海南是一块净地，是充满诗意的海岛，可以称之为“诗歌岛”，能在海南岛生活的人是最幸福的人。我把海南作为一个文化意象符号融入到诗歌中，作为“第二故乡”的“海南”始终叠合着我的情感，海南的人文、山水和景观已潜入我的内心，我对海南强烈的“文化认同”和“精神认同”深深嵌入精神世界，化为“吾乡”。海南是地处中国最南边的省份，因其地理位置的特殊性使其在历史发展中积淀下独特的精神内涵和人文景观，加之特殊的地理气候，形成了清朗温暖的文化景观与热带风貌。苏东坡因被贬谪到海南岛而与其结下了不可磨灭的渊源，我借对苏东坡的追思挖掘海南的文化寄寓，创作系列组诗——《东坡海南》，也成为我地域创作的宝贵历程。

◎雁西

在朋友的眼中我是个诗人和文人书画家。其实，这只是我生存习惯的一种表达而已。画画，我从来没有想到会用这种方式来表达，而且不同于诗歌和音乐以及演讲，是通过画面，从心中流溢出的画面。这种图景使自己兴奋和开阔。这种表达，很有意境，是不同寻常的语言。

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爱上了这种表达？对于传统的中国画，我更多的是了解和关注，甚至研究，却不想学习。因为这条河里已经有太多的泳者和大师。我试图寻找另一条河流，只属于我一个人的河流，这条河流同样可以通向大海。这是我对艺术的光荣与梦想。我不想去攀任何一座太高的高山，而是试图去营造自己的丘陵，会插上桂冠之花的山岗。也许安静或无人发现与欣赏，但它确实让一个生命保存下来永生。不想拘泥于过分细致的笔墨语言，也不愿抱守好像神圣的技术规范。我喜欢在一种自由、开阔的状态下进行，我试图以我的笔墨语言，冲击你的视力，构筑独特的精神境界和效应。

翻阅中国画的发展史，每一代艺术家都在呼唤创新。创新是中国画在文化海洋中的帆，无数的艺术家在创新的探索中成为“一代宗师”，每每欣赏这些大师的作品，都会激起内心的感动和崇敬。而我选择的流向和最终呢？我不是十分清楚，我仿佛在一种朦胧的意识中感受艺术。用象征和抽象的形式，建筑象征与抒情相和谐的形式语言，通过传统的笔墨去自由地倾诉自己对宇宙、空间、时间、人生和爱情的思考，在本我的民族艺术里走向艺术的殿堂。或许是我天生和艺术结下不解之缘，诗歌和艺术，以及我和艺术家的关系。记得我在出版第一本诗集时插图是由我自己画的黑白画，很多人说有诗意。而后来又在北京有名的“画家村”上苑修建了自己的诗人工作室，周围住的都是艺术家，我家的前面是著名画家王华祥，左边是著名诗人王家新，右边是著名批评家贾方舟和画家李向明，后面是著名画家申伟光。几乎是同时，通过黄燎原又和著名画家曾芃志、王广义、方立钧、张晓刚等相识，并成为朋友。游离在其中，能感受到艺术的神灵的手仿佛在抚摸我，偶尔也有创作的冲动，但那时只是献给诗歌。冥冥之中有一种力量在牵引着我走向艺术的殿堂。自己开始挥笔了，有时看着自己的画都觉得不可思议。人的一生，究竟你会爱上些什么？生命的流向有规律可循吗？艺术的路是越走越宽还是越走越窄？当一个人真正爱上一件东西的时候，有时真的难以自拔，我真的开始沉入这片海洋。

艺术家真正应该面对的是未知的领域和人的精神世界，只有营造自己的绘画语言、图式符号，才能谈得上是创新。在画坛，有许多画家的作品画得很美，却没有艺术性。类同、借鉴太多，这些说的是画匠，而不是画家。现代绘画可以从众多的信息中提炼，用智慧、知识结构和科技探索新型艺术语言，找准自己的艺术空间和表达理念。真正的大艺术家应该给人们带来新的审美意识和观念。当然，探索创新者往往是要经历坎坷曲折，面对各种挑战，遭遇各种批评和争议，甚至付出巨大的代价。由此，艺术家要不断提高自己对艺术本体的审美品格，要有毕生为艺术献身的精神。

近年来，尤其是做了策展人之后，对油画有了全新的认识，对抽象画格外投入和尝试，画了一批抽象油画作品。我所梦想的境界是生命的智慧之光和无声的时空相融，实现天地人的完美和谐。我的画就是想多角度、各层面、各形式地表达对宇宙、时间、情爱的超乎寻常的语言，真正自由地抵达未知的境界，或许我这一辈子都抵达不了，但我一定会努力到底。

天有多高？不知道，再大的艺术家也不知道，艺无止境或许就是天空的高度。不要试图去达到或超越谁，先超越你自己吧。然后，有本事去超越天空吧！当你真正去超越自己的时候，你仿佛找到了超越天空的方法。天空啊天空，是我艺术追寻的品格和理想。

编辑：王傲霏

二审：牛莉

终审：金石开、符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