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秋回乡

道路两旁的夕影又长高了
她依旧没有发觉，带着一生的遗憾
一直这样走着，不敢回头
生怕耳边突然有秋天的声音响起
她来到一座墓前，静坐
不一会儿，细细碎碎的对话
伴着几声哽咽，像在回忆，像在指责

三十多年来，每次回乡都有秋影
在途经的路上拾起一些往昔
午后的阳光像明亮的暗号，跟着她
收割岁月里的绝响，收割往事


◎处暑通灵

到了这一天，一个夏季的梦境
明显老了许多，只是我们还没有发现
她终于决定要去很远的地方了
捕一船的海水，不再醒来
她可能想到了秋天
那么长的一条河流都是未满的秋景

到了这一天，她学会了通灵术
放河灯，开鬼门，布肃杀
给大地取水、祭鸟，迎接雷暴
一生的光景短如秋色，四处飘满


◎白露问卦

她在田里问卦，肩上挑着两担白露
吹过白芒草的风，显然温和些
还有白月光，与她的目光一样
坚定，路上会有一条白蛇横着
她不知道这是不是她需要的现象

每一次回来，她都会疯言疯语三天
然后帮家人问卦，向天求力量
三炷香的时间，她读完了所有人的名字
她仿佛拥有一种神秘的力量


◎秋分辞令

秋风来得太早，她在梦里度过了童年 
被抱养、被拒绝、被留守、被等待
门外的阳光起来越高，贫穷的语言更多
她需要一场秋雨，途经她的身体
白昼间的对话可能会被记起

她深深地爱着这片土地与忧伤
稻引、稻谷、稻草、稻头
每一句从土里长出来的辞令
她都用粗糙的双手去接纳
有些声音一直浸在水里


◎寒露悼念

她在悼念石头一样的命运
我们在悼念她，以寒露的方式
表达，这片遥远的人世啊
燃起三炷香，天空没有了流云
而脚下的苍凉，是这一生的病疾啊

她在悼念，用一生的时间
有更多的人像她一样
守着一座村庄，悼念已逝的时光
老屋、老巷、老井、老树
顺着往事的根，老去


◎霜降秋郁

时光慢，秋郁越来越浓
给儿时的记忆染上一层厚厚的霜
有送葬的人失踪在菊花会中
有一场雨来得不是时候
她遇见的，只是刚好离开的

凌晨，童谣又在安静的乡路响起
我们都是时间的受害者
再一次举高了她的背影
她与村庄一同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