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井边的豆腐店

一口古井
流出一条古溪
一对夫妻流浪到此
水和汗磨出豆腐与生计
传说女店主貌若天仙
裂开的笑容里露出一排豆腐白
白白嫩嫩的水豆腐
白白嫩嫩的好时光
白白嫩嫩的儿孙窝成一个村

声名鹊起随溪水远流
涨成欲望和寂寞
她的重孙女卷发进城成了豆腐西施
城里一下流行霓虹灯般的五色豆腐和人流
老村如霜后的豆枝
村里的后生如散落一地的黄豆
神龛上老夫妻的画像
长着霉豆渣样的绿毛
老曾祖母的眼神好像亮而忧伤
如我奶奶的那双眼
在村口手搭眉头盼我放学归来


清竣亭

深秋，大树在久旱中面容憔悴
叶子如我的发过早飘落
铺满古道还有牛羊和人的垃圾
过多的尘埃让崎岖石道变成模糊
山下有红袖章警示
山上有古庙吸引
通往神灵的路无法控制
清竣亭，脚踩衡阳双峰两县上千年

山下已水贵如油
亭里居然有接自山泉的自来水
印证了高山有好水的古话
神灵保佑无言一定会有神的显示
不然鬼精的人类不好糊弄

这古道走过多少达官贵人与草民
西风吹过多少悲欢离合的故事和愿望
岁月无痕
如今寺庙的钟声也静黙
一切静谧
一切静好
都如秋风吹起的落叶

好大的亭子有一个守亭人
枯瘦如岭上的老树
同这个季节一样热情
无编制无合同无上级
几十年了全靠善举


烧荒的哲理

干草哪经得起火的诱惑
何况旱了数月
何况还有风的煽动和风一样多的责备
要开春了
象牛一样倔的老农
用跟牛一样蛮与古老的方式偷偷点火备耕
蓝天、碧水和牛毛一样多的保卫战
通通遗忘在村口的喇叭里

我也参与过扑灭和指责
第二天晨练我居然看到
烧过的田地居然有成群的鸡、喜鹊、八哥翻腾
看来一些弱小的动物
早已等待一场火的喜悦和保佑


家乡的小溪

来自山涧
自有山的翠绿和血性
清波不惊
不平则鸣
越是不平声响越大

奔向大河
自有河的形象与胸襟
广纳百川
一往无前
用峰的坚利撕裂一切阻碍
流程越远越是排山倒海

每次站在水边
我总觉有家乡小溪的身影
耳边总有家乡的声音
我的家乡，曾诞生过伟人和湘军

家乡的小溪怀抱天下
年年岁岁在静静地流淌


悬崖上的野花

不知哪里来
不知哪里去
一丝和煦的风漂过
一滴温暖的雨落下
一线机会也抓住
白色的绽放
紫色的绽放
五彩缤纷
无名无由
在天与地之间
变成天边的一片云
化作仙境的一段情

人道是心如磐石
我守护的就是磐石
用我的热情拥抱你的冷酷
用我的柔情感化你的坚硬
一生一世
千年的守护
不想什么是归途
不问收获的时光
不用天知
不用地知
不会有高山流水的知音
一任空山的鸟嘲讽

于是，你我站成了风景
站成了天长地久的等待


旱烟枪

长长的烟斗
长长的岁月
腾云驾雾
一张嫩脸熏成腊肉
吞吞吐吐
男人的心思黄狗知道
有烟枪作证
伴爷的全是寂寞
传承的尽是莫名其妙
深深地吸
狠狠地叩
婆娘们闻出了男人味
后辈们叩出孝顺来
于是
婆媳和睦
儿女成道
子孙满堂

记忆嘎然而止
随着最后一缕青烟
父亲跟着父亲藏进枪简
挂在墙上
变成了民俗
变成了藏品
变成后人遐余的记忆


穷小子的婚礼

没有神龛自然无法叩头
神在天上祖宗在千里之外
天使更远，教堂她在欧洲
唯一的仪式感
只在地摊上给妻子买了件衣
外加一张结婚照片
老家来人没有路费
穷小子的婚礼穷得只有婚没有礼
那是一个初春的日子

庆幸毕业了就有一份工作
单位还分了一间小房
我自撰对联陋室作梦梦亦甜
结婚了，就有了一个家
有了一种新的奔头
两双手，紧抱着人生最平淡的炊烟

银婚的颜色肯定是白
梨花李花洒满了我俩的头
桃花樱花是妻子遗落的红
油菜花的淡黄深黄都开在我俩的皱纹
好在我俩走在春天的路上
还有一路春风作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