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抒情下个体经验的有力表达 一一小析庄添明《三生有幸》诗集的诗歌特色

作者:李云   2022年09月15日 10:40  中国诗歌网    1739    收藏


庄添明先生的诗和他的为人一样,敦厚、温润、透明和阳光。他的诗不玩高蹈虚空的语词漂移游戏和装神弄鬼的所谓"诗先锋"和"超现实"。他就是用感恩之心、仁慈之心、悲悯之情、赤诚之情来看待和审视自己的国度、家园、山水之变迁,以及对亲情、爱情的真诚的钟爱。在现代诗进入多维度拓进和多元化裂变的今天,把诗写得有真情实感,写得不虚伪不矫情,却很难了。这是当下反常的诗现状。回避对家国巨变的正面抒情,沉湎于个人的小情怀、小情调、小情绪的琐屑事件的记录,再标上"现代"、"后现代"以及"先锋"标牌,把语词变异、段落折断式腰斩、让意境产生晦涩、灰暗、沉郁等,仿佛是今日诗歌创作时髦之举。而这些旧疾沉疴在庄添明的诗里没有存下半点的灰尘和细菌。他的诗歌干净、明亮、易懂、向上,这是他诗歌的主基调,我是十分欣赏的。

庄添明先生的近作《三生有幸》有三个小辑,即生态情、生活缘、生命力。近百首诗,依旧保留着"颂"的诗体本色。在强有力度的诗歌抒情中完成对祖国沧桑巨变新成就的吟唱,完成了对新山水和新家园旧貌变新颜的描述和细刻,完成了对亲情爱情家庭情爱的咏怀。这三个维度,是他的《三生有幸》的主题维度,也是他诗歌世界构建的主要构成件。他在这三个领域里,凭借自己的执着和睿智,凭借着自己的探索和实践,不断地完成自己的诗之"蝶变"。这些年来,我们欣喜地看到庄添明的诗歌在变,在变得更有力量感,更有阳刚气,更有重量,更有隽永感。《三生有幸》读完后,掩卷沉思,我觉得有三个层面可以小析。


一、 坚实的诗内核,对主流意识的正面颂词。

庄添明写了大量的政治抒情诗和时事抒情诗,这里包括对历史的、当下的、国内的,更有国外的政治时事变化的诗描述和诗记录。诗里有抗疫英雄、劳动模范、特区变化、扶贫攻坚、活雷锋典型、袁隆平悼念、河南大水、祖国各地的变化等等,他都俯首拾之,都怀饱满的政治激情和个人热情而倾情歌之咏之。这需要作者有坚定的信念和政治的高度自觉和敏感。写政治抒情诗,目前少有人为之。不少人认为这种诗体已经“寿终正寝”,仿佛这种诗体不再是"纯诗”的一种,写这样诗的诗人也是“非诗人”。我们知道,诗歌强调个体经验,强调拒绝主流语境和思维的裹挟和覆盖,强调独特发现和微观发现,对宏大叙事是本能的回避,目前业已成为诗歌创作的一种业状。我不论这正确与否,我个人一直认为,写诗人要写好诗,一定不能跳出“三界之外”,也不可能跳出。对家国的命运思考和书写是一个有责任诗人的根本底线,用诗歌唤起国人的警惕、警醒,唤起国人振奋、崛起,唤起国人奋进的热情和激情,是诗人之责任。屈原、杜甫是那样的先贤,国外的惠特曼、聂鲁达、马雅科夫斯基也是这样的前辈。他们用诗歌凝聚了国人之心、民众之情。庄添明的这些诗,有自己的特色。一是有气势,有力度,不虚不浮,用事实说话,用数据、用细节来陈述。他写《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雷锋》:“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雷锋/敬业好学的驾驶室里/总是点燃经典引领立功/接近报废的汽车也能开出最佳能动”。两个细节刻画出了雷锋勤奋好学、刻苦钻研技术、勤俭节约的高尚品质。二是有美感。他选择的具象和物象,呈现了让人既熟悉又新奇的异样感。比如《一根灯芯》,写红军时期苏区领导人厉行节约的故事。他选择从“一根灯芯”这个具象入手,展开对苏维埃红色政权的歌颂,小切口、大主题,让人读来有新颖之感。三是有韵致。他的诗讲究一定的外在押韵和内在押韵,读来朗朗上口。每首都可以朗诵,也易传播。这可见庄添明先生对传统古诗词韵的极度研究与关注,汲取唐诗宋词小令的有关韵的营养,使自己的现代诗有了很好的韵致。四是有思想。写政治抒情诗最忌的是没有自己对时事的甄别力,没有自己独特的发现。庄添明先生对自己所写的政治的时事的,无论古今中外,他均有一定的深研深究,不人云亦云,使之不流于追风。


二、 寄情山水,对山水万物的崇敬之情和褒扬礼赞。

山水对于诗人,是诗人的第二种情感所需的酒,是诗人不可或缺的第二种氧气。诗人应该沉浸在山水里,才会仁者乐山,智者乐水。古往今来,多少诗家留下的诗篇里都存有锦绣山河、迷人烟雨。山水诗是所有诗人绕不过去的题材,也是囿于众多的山水精品诗歌立伫在那里,要想逾越确实不易。山水诗到今天,迫切需要对新山水诗美学理论的创新和新山水诗诗歌文本的创作。庄添明先生出生在山区,职业在林区,天然的机缘造就他衷情和寄情于山水。他的山水诗,有仙气、有逸气、有灵气,有生气。他的诗取法自然,书写自然,从山水中来,到山水的精神揭示中去。他不是一般地对山水表面的描绘和写生,他的笔触已经深入到山水背面承载的大道和哲理层面。所以他的山水是脱俗的,是他个体经验的山水,是他脚下踏出的真实山水和他精神思考后的抽象山水的高度融合后的诗性表达。佛家说境界,一是看山是山,看水是水,为第一境界。第二境界为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最高的境界是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显然,庄添明的山水诗已进入“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的境界了。所以,他笔下的“黄柏山”、“塞罕坝上的一棵松”、“广东第一峰”、“金刚台”等,就不再是原生态的山水了。他是这些山水所寄存的人文和历史的精神层面的意义揭示,让这些山水有了托物明志,有了明喻暗示,有了借古警今的综合美学作用以及化学的反应。尤其是他写的《天井云锦》这首短诗,更是一首隽永的吟唱。他写南岭天井“应该是王母的一盏琼浆玉液/降临人间/嵌在半空中/依然碧绿晶莹/或许是贵妃的一匹蜀绣/被马嵬坡的山风吹到南岭/用云彩云霞染制成云锦”。他撷取了“琼浆玉液”、“云锦蜀绣”这些具象,让"天井"变得可远观近视,可触可吻。这样的山水诗写得机灵。灵动是诗歌成立的第二属性。诗歌的形象和意境的的僵死,与诗歌灵动的语词生存和运用有关。庄添明先生在山水诗写作上,有自己的智性表现,这是难得的。


三、 珍惜亲情,对家族和亲人的倾情之爱的淋漓表达。

庄添明先生在《三生有幸》里写了大量的亲情诗。亲情诗写出“不一般”也很难。因为书写的对象是人人共有的对象,父母、子女、爱人等。大多是写对父母渐老的叹喟和怀念,对他们艰辛奉献的大爱的颂扬,对子女的成长的期盼和希望,以及对爱人的爱意表达。如果在细节选择上、立意表达上、视觉设计上、美学理念的脱俗上,没有独特的用心把握,没有突破性的思考,作品一般都会陷入庸常的记事和琐屑情感的记录,这样的作品大多就是朋友圈里传发一下的“见光死”,流传不下去。这是大多数写亲情诗的状况。庄添明的亲情诗除了他的情真之外,更大的特色是它的选材和剪裁。我推崇他的一首《取暖》诗。他写道:“那个时代很冷/父亲天天早早上床睡觉/等我背完书写完作业/吹灭油灯......许是父亲气血不调/睡了半夜的腿依然如冰棒雪糕/我睡向床的另一头/父亲说/你好好读书/书读好了/我就暖了/我只回答一个字,好/便紧紧捂住父亲松树般的脚”。庄添先生撷取了冬夜里父亲帮读书的儿子暖床,儿子帮父亲捂脚,相互取暖,相互关爱,相互给予暖的感人故事,让父爱子、子爱父,爱意充溢诗行,感动读者和世人。这是可以和朱自清的《背影》比肩的作品,和《背影》散文一样充满了暖意的诗文。此外,他还写了一组很好的亲情儿童诗,也是精品。他的组诗《四岁女孩脱口秀》中写道:"《下一次》:我也要跟你们出去/吃大餐/又说下一次/这次就是下一次了”。《电梯》:我的压岁钱不能给你/我要给爸爸买东西/什么东西/当然是我家还没有的/电梯/爸爸一拐一拐的/每天还要抱我上七楼/累坏了”。《月亮》:"我家有太阳/也有星星和月亮/妈妈是太阳/早早起床忙/晚上与星星捉迷藏/爸爸呢/就是月亮/白天不出来/晚上才上岗/我和哥哥呢/是星星/靠爸爸妈妈发光。"这组诗,他借儿童视角写的诗,有童趣,有天真,有机智,有趣味,有顽皮,不失理道。妙在天成,妙在出其不意,妙在异样发现。这里有儿童对父母真诚的爱和真挚的情,有体贴,有颂扬。庄添明用儿童视角和儿童心理来写诗,写出了“不一样”。英国哲学家赛亚·柏林曾说过:“写诗必须使用自己孩提时期的语言。对一个人来说,最觉亲切的诗是用十岁之前的语言写成”。他这里强调写诗的语言的纯粹性,其实也在告诉我们要用儿童的视觉来看待事物的发展和写作,这样就产生语言的纯粹和别样,同时也产生诗歌文本的纯粹和别样。这一切都是用儿童的心理和视觉带来的。我是这样认为的,庄添明用自己的诗实验完成了这个理论的命题,以及赛亚·柏林的箴言。

《三生有幸》,佛教里的“三生”是指前生、今生、来生,“幸”指幸运。庄添明取此禅意的句子为诗集名,是指三生都有幸运,遇上了诗神、钟情于诗神吗?我不敢妄猜,但他有一首诗是这样写自己爱诗的感情自白的。这里摘下,以飨读者。让我们一起和庄添明先生一起爱诗,爱有诗意的生活吧。

我爱我的诗歌

犹如空气和水

你可以不爱

但你不能让她窒息


我爱我的诗歌

犹如姐妹兄弟

即使相隔千里

依然是血脉相依


我可以卑微

但不能让诗歌下跪

或许并不华丽

但她廪赋高贵


我可以委屈

但不能让诗歌流泪

或许不能洛阳纸贵

但她依然纯粹活在心里


2021年11月于合肥


(作者简介:李云,著名诗人、编剧。安徽省作家协会副主席、秘书长。)


责任编辑:孤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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