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洞庭手记

                              李满强



刘家湖农场，看水

人往高处走，水却是喜欢低处
水流到了低处，人们只能说服自己
跟着水去低处讨生活

他们养鱼，养虾，种下水稻，西瓜
那些倔强的水，顺从的水，那些
暴怒起来不管不顾，平静时候

心思温润的水
在流徙中，拒绝，接受
在驯服中，养育，成全

到最后，追随着水的人走了
水还依依不舍，环绕在他的坟茔周围
仿佛某种古老的情义
                        2021/4/8



一条河陪着我走了一会

如果按人类的计算方法，资水
流到刘家湖，应该是它的中年
再往前走几步，它将淹没于洞庭湖
最后死于大海

这当初清澈见底的小溪流
已经变得浑浊，宽阔，包容
波澜不惊。即便是有成群的鸟儿
掠过水面，也无法激起丝毫波纹

但我深知，在这平静的表象之下
泥沙仍在聚集，石头还在翻动
深渊和歧路，并不能让她踌躇
停止前行的脚步

而我也是一个深陷中年的人
当我在资水岸边坐下来
我只是用自己的想法
去揣测一条河流的想法

当我起身，资水继续奔流
带着一种沉默而固执的力量
像是承认，又像是
一种断然的否定与拒绝
                      2021/4/9



在盘龙大观园看杜鹃

黄杜鹃，白杜鹃，粉红
如少女脸庞的杜鹃
那些叫不上名字的杜鹃……
仿佛谁喊了一声，在春天
他们一起应答，决绝地怒放

这是韶山的杜鹃，这是
湘潭的杜鹃，是中国的杜鹃
每一朵，都有着让人心动的风度
每一株，都有着浓郁的湖南口音
但说着世界能听懂的话语

而我偏爱那鲜红如血的一株
在星空般的花海之中，他热烈
赤诚，醒目，卓尔不群。有着
让天地为之动容的气息
仿佛一群人始终未变的初心

                   2021/4/12

在湘潭博物馆

我承认我是奔一个人而去
在小学课本里，在影视剧中……
在我四十余年的生活里
他的气息和影子，眼睛里的光
如钙，如金石，曾给予过我
力量和方向

在湘潭博物馆，我发现
更多的星辰，在这里孕育，出生
带着湖湘文化独有的气质
曾国藩，王闿运，杨度，齐白石……
每一个，都曾在苍穹中闪耀
照亮过天空和大地

当我从历史的云烟里走出
我看到，2021年的湘江两岸
群峰正在隆起，漫山遍野的映山红
一起开放。像是一种怀念
更像是一种异口同声的赞美
                          2021/4/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