皂荚树（外三首）
安徽   时培余

炊烟未醒，塘边响起捣衣声
你捧出最肥的皂荚，于是你欢喜
池水里溶你，布眼里盛着你，大人小孩
的身上穿着你

午后蝉鸣欢快啊
你撑开大伞，看孩子们伞下戏蚂蚁

后来他们长大了，去他乡
你就在塘坝口站成路标
远远地瞧见，那便是家的方向

都走了，包括竹林，包括瓦砾，鸟鸣…
抬眼是寂寥的天空
低首是翻耕平整的泥土
中间挺立的是你

死守这片田园。每一颗
褐色的尖刺，都是倔强的光阴
钉子般钉在身上
哪天有人返乡，在这钉上蹭一下
醒了喊疼……

2019.7.16


◎高塔之上

南塔第五面窗檐上
有一个蜂巢
我转到第二圈时发现的

雀鸟殷勤，实无性命之忧
适逢法会，稳居香雾缭绕之地

更高一层塔砖，刻有“了五净因”四字
我想，这小小锋利的口器
定也不会伤人

嘤嘤嗡嗡，叽叽喳喳
暮鼓晚课声里，喧嚣沉于寂静

◎楝树（其一）

先于我们迁居于此
也不娇气，没多久枝繁叶茂
岂知浓荫惹祸，三楼的
持斧锯上演一出杀伐
要为小小阳台争一绺光
雨水，霜雪
漂洗雪白的伤痛，又一边着色
它侧身向南，腰肢佝偻
偏执一片荫凉
夏日近午，人们下班了
人和车一个劲地往树下挤
它缄默一如当初
枝间雀鸟叽叽喳喳
像是在说道什么…

2019.7.14

◎楝树（其二）


楝树花是细碎的蓝，落地便铺开
楝树结青果，黄了变柔软
这一点酷似庄子上的人，
年轻时硬朗。怀有草木心

村里小孩子最喜爬树
摘那青果当自制弓弩的子弹
中与不中，笑声是脆生的

有时在菜场看见，卖瓜果的
拿一把楝树叶驱蝇虫
便知晓他的来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