斧头,父亲,祖国

作者: 2019年07月11日12:04 浏览:279 收藏 觉得不错,我要 赞赏


沉入井底的斧头,是父亲的心病
时而磨得锋利
时而从水缸中探出斧刃
砍断那些贫瘠的旧时令——
父亲就在槐下坐着
看着枝枝叉叉,在一次次切削中
放弃背阴的叶子
也放弃了磨损的斧柄
(那些逐渐趋于笔挺的枝干
总要把自身沦为斧柄)



父亲,总想教会我砍柴
从那些细小枝干开始
和土地一样平整的柴垛
放在面前,二十平米的麦场上
斧柄,砍折了六只
他五十岁之前所寻找的
继承人。远离了乡村
远离了斧柄,
唯一收藏的锋刃,还在
而他自己,紧握斧柄



一名老党员,总爱讲过去:
工分,集体活动,推石头铺路
有理想的泥腿子
漫山遍野。像金黄的油菜花
漫山遍野
杏子掉在泥土里
漫山遍野
梯田与推土机
漫山遍野



父亲开始习惯电锯
把圆木锯成整体的短节
剖光,上漆
再用沙石水泥,捣制桌面
院子里的茶香
近似于阳光
却远离爷爷的收音机
他们都爱听戏文
父亲爱用华为手机
那些传统还都在



——斧头声声脆
砍在季节之前
父亲说空调中,没有劈柴声
没有烈火灼烧声
他爱这些老去的
独轮车转动
融化冬天的声音
把自己陷入土豆中



我致敬Seamus Heaney,
他和我的父亲,都深爱着自己的祖国
唯一的不同他用笔
父亲用斧头

父亲不知道,我会写诗
他自己会劈柴
逢人就说:那么敦实的楸树根
两斧子下去,带着污泥
就劈开了

其实整个冬天,父亲都在
生火,劈柴
劈柴,生火
注释:
2018年12月20日于烟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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