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学蜜蜂，独自吟唱

当我从油菜花蕊中归来
暮色四合
黄色的海，已转换成灰金
我与同伴，要等梦中分泌甜蜜

我像个农夫
遵循小生产者的古训
花香中采撷，忙碌不停
生于花香，死于花谢

我的一生，注定要在
独自吟唱的音乐中穿行
直达人间每一颗善良的心灵
把最美的颂词洒向神祇

2、四月，晴光万里

面对野草蔓生的青龙漾
只能强作镇静
嗅着桃花香，席地而坐

四月清明，晴光万里
以虔诚的目光，分辨高低错落的风筝
这让我想起破碎的童年
我的童年，底色灰白
只有打补丁的想象
没有那么多的矫情或任性
脚下，只有狭窄的田塍
田塍上，只有孤单的身影
繁茂的野花，棉线草的嫩绿

而今，老迈的脚步
追不上奔跑旷野的步履
只想掬一把河水的清凉，留一句农谚
给更多的来者，更多的青春

3、春天的培训

坐于江南己亥年的春天
第一次闻到春雷
虽然我被无伤害笼罩
但我仍被很多问题困扰
比如模拟考，一些法学问题
出行忘带雨伞，忘带茶具
我差点在一个滞后的版本中
呼呼入睡

瞌睡中，一位老师口若悬河
它艰涩散漫地淋我一头雾水
一页页多媒体呈现
像窗外的园林，次第抽枝扬花
我没了耐心，他忘了技巧

春天的扩展，同样有着充分的依据
我把它的自然法则读作权威性考纲
每一次登场表演
没有彩排，全是复制
总让人念后忘前，对应试抱有敬畏

4、清明的缅怀

清明将至
老父一定在另一个世界念我了

借老母的心想我
借老母的眼瞧我
借老母的口跟我说话
那天傍晚，特别蹊跷
老母迷迷糊糊了好一阵
上下唇不由自主地翕动
其状酷似老父临终前诵经的模样

过了一宿，老母便恢复正常
始信，老父确实来看过我们

今天，天阴。穿过野草没脚的田塍
去看望老父的墓地
纸钱的火光，温暖了老父的亡灵

5、春天的秩序

秩序，是个定数
正如星系相撞，物质的血
精神的白光，在数亿光年之外
炙热飞溅。稳定源自剧变
这边的尘埃，无法感知那浩阔的壮烈

回到世俗，仰望并不洁白的云絮
飘浮天际的空灵，触摸不及
恨像冷箭，爱像鸟飞
大地的春花，天空的云朵
挟持无边烂漫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像细胞伙同分子，潜伏于蔚蓝的
颗粒。每天都有幸或不幸的消息
“你若盛开，蝴蝶自来”
不料，蝴蝶的种子遗落在
一朵待开的花苞裂隙

这是一个春天的故事
岁月，是件最不起眼的外套
删去外套，幼稚的过错
总是如此惊天动地

6、清明祭

夜深处，总有冥想坠落渊薮
绝无半点杂音
老父的咳嗽或鼾声，从另一端
传来，无比真切

闭目，无眠。思之神远
透过黑夜的瞳孔，望见火光
火光里，有一堆滚烫的灰烬
灰烬里，有一副脱离苦海的白骨

父亲平凡操劳的一生
最终，封入一个镜框
尘埃，染不上稀疏的白发
逝去的亲人，依旧活在
劳碌着的日趋衰老的亲人的梦里

清明，追思是一只
坠海的锚，最怕窒息
生死至此，已完全闭合
父爱断了线，再也无法打开缺口
找到仁慈的出路

那就让它阴阳相隔吧
你幻化雀子，鸣于苦楝
我寄托哀思，轻抚你坟头
葱茏的附地草，紫色的二月兰

2019.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