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少给你写信,仅仅是怕 你看到我歪斜潦草的字迹 会伤心,怕你会由潦草 想到潦倒。冬天了,北京却 不下雪,偶尔也有 沙尘暴,更常见是一些人戴着口罩 穿过雾霾。而我是 另一些人,足不出户,用书和琴谱 把自己围起来。这里不大, 却已足够生活,足够容纳我 吃饭、排泄、虚构 和睡眠。住得久了,难免不对北国之食 有些厌倦,难免不怀念你曾用粗手 烹调的鱼虾、蔬菜、贝类 和米饭。不过请放心,妈,我依然不挑食 也很能吃。忽好忽坏的 只有睡眠,凡我所虚构的 皆会梦见。我的梦,比别人的 要悲伤一些,偶尔也哭着 醒过来,走到半夜窗前 垂手看月亮,月亮升起,看到窗前 我垂手。这便是我一天中 最安静的时刻,它总让我想起 过去我们相依为命的 那些年,结束一天的工作,你带我在夜里 穿过整座城市。而我年幼,对月亮 充满好奇,你就用疲惫、沙哑的声音 回答我:“月亮会 带我们回家。” 离开你之后,妈,我爱过许多 陌生人,可再也没有人,对我说过 类似的话。妈,我糊涂的生活 越来越模糊了,至今才懂: 原来记忆中最明亮、清晰的那部分, 一直由你来标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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