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木灰（组诗）

文/龙小龙
 
◎种黄豆

 
我家用的都是有机肥
就是人畜粪便与草木灰混合发酵的那种
而有机肥数量总是有限的
臭臭的味道，在那个即将熬尽的春天
也显得尤其珍贵

黄豆在初夏种植
一把肥料，几粒豆子
过不了几天就生根发芽，散出淡淡清香
而抓过有机肥料的手太臭了
不敢拿东西吃
连用来擤鼻涕都不敢

母亲常常责怪我
说有的东西闻起来臭，但吃起来香
而有的东西看上去香艳
实际比狗屎还臭
这个简单而朴素的哲理
影响了我一生

◎草木灰

草木完成一生绿色的事业
剩下的就是燃烧

一把火，就把它变成了挤干水分
散尽热力的草木灰
交给新一代草木，用发达的根系分解成
多种微量元素

种菜、养花、糊墙
甚至小孩子玩打仗时用来制造硝烟
——草木灰用处大着呢

那一次，父亲不小心被弯刀划破手掌
抓起一把草木灰抹在伤口
那些血，流着，流着，就停止了

◎被冷落的文字

有人说，诗人是寂寞的
我对此没有感觉
也许我根本算不上诗人
但我倒觉得我写出来的这些文字
像弃儿一样，可怜巴巴的

人家的文字长篇累牍地发表了
站在众人仰望的高度
揶揄我的愧疚
有的比我的父亲还年长
而有的比我的小侄女还年轻

除了文字，我真的没有任何担心了
我总是半夜起床
真有些担心那些文字内心不够强大
会不会因为不堪忍受的冷落
在纸上流泪，失眠，甚至轻生

◎一群鸟

 
天空中，一群鸟
像从一座山头发射出去的散弹
半天都没有炸开
一旦炸开
必然胜似一场雷阵雨

它们生来就吵吵闹闹骂骂咧咧
尽管距离太远
我什么也没听清楚
但我敢肯定
离不开关于吃喝拉撒的问题

一群鸟没什么特别之处
跟我们一样
充其量就是一群走在通往天堂的路上
不安分的灵魂

◎红苕尖


素菜刮油
那时生活贫困的我们
很少沾到油荤
红苕尖之类的菜叶只能拿去喂猪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
红苕尖成了餐桌上的一道好菜了
在它的影响下
丝瓜尖、南瓜尖，大凡嫩嫩的绿芽儿
都成了宴席上的常客

我总是喜欢劝告那些吃醉酒的朋友
不要悲观绝望
任何事物
都有可能逆转命运

◎篝火
 

篝火燃起来了
鲜艳的红，撑开了黑漆漆的夜
我一直思索着
该如何表述这稔熟的乡野之美

像一个美女，身上的牛仔裤
撕开了一个破洞
分外醒目
并让人想入非非

◎夏至日
 

夏至好么？
青草不断拔节
天空努力地晴朗
朴素的村庄悠闲地吐着炊烟 

小娃娃成天活蹦乱跳
他们用竹竿粘蜘蛛网去捕捉鸣蝉
大人却有些发愁
愁的是芒种栽下的稻子迟迟不肯怀孕
 
夏至有多种滋味
是一个心事重重的时令
这天，我在日记本里悲情地写下——
悦儿已经订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