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月刊》十月头条诗人:梁平

2018年10月第5期(总第108期)

作者:梁平   2018年10月22日 14:16  中国诗歌网    4604    收藏

10 诗歌月刊


编者按:为展示更多优秀诗人的优秀作品,增强各大诗刊在网络上的影响力,中国诗歌网与《诗刊》、《星星》诗刊、《诗歌月刊》、《诗选刊》、《扬子江》诗刊、《诗潮》、《诗林》、《绿风》、《草堂》等主要诗歌刊物合作,共同推出“头条诗人”栏目,每月分别推荐一位“头条诗人”,以飨读者。

本期推出《诗歌月刊》2018年10月头条诗人——梁平。

九月头条诗人


诗 人 简 介

10梁平


梁平,当代诗人。著有诗集《梁平诗选》《巴与蜀:两个二重奏》《深呼吸》《家谱》等10部,诗歌评论集《阅读的姿势》,散文随笔集《子在川上曰》和长篇小说《朝天门》。获第二届中华图书特别奖、中国作家郭沫若诗歌奖、四川文学奖、巴蜀文艺奖金奖等。作品被译介到英国、美国、法国、德国、日本、韩国、波兰、保加利亚、俄罗斯等国。现为中国作协全委会委员、中国作协诗歌委员会副主任、四川省作家协会副主席、成都市文联主席。



主 编 荐 语


本期推出诗坛老将梁平先生的新作《行色》。这组诗,好在内容的精神,好在语词的劲健,好在行文的洗练,好在基调的清奇。以上评语,可能与我新近重读司空图的《二十四诗品》有关。我在分析他的文本时,审美标准和尺度受到了司空图的很大影响。

所谓精神,司空图曰:“欲返不尽,相期与来”,“生气远出,不著死灰”,是说诗人返归于自身精神的积累而不停止,种种意象就如同约好一样,源源不断地到来,所创作的诗歌自然满眼生机盎然,没有死气沉沉。孙联奎《诗品臆说》中也说:“精神满腹,自然生气勃勃;生气勃勃,何处著得死灰,果能聚精会神,文字岂有死木槁灰者?”所谓劲健,司空图云:“形神如空,行气如虹”、“喻彼行健,是谓存雄”,是指诗人思维如天马行空、任意奔走,笔力如长虹贯日、强劲恢宏。同时,诗人要把天地运化的那种强健有力的气势展示出来,形成沉雄刚劲的风格。梁平的《行色》体现了这些美学风格和诗学追求。他的诗越来越取法自然,越来越老辣庄严,俯拾日常事物之内在微变和质变,敏锐用诗文本表达瞬间之悟。比如他的《树化石秘籍》《天鸽袭港》《听经图》,以及他笔下的惠山泥人和瞎子阿炳,宽窄巷和养蜂人,无不是意趣充沛,气韵丰溢,词句强劲有力,力透纸背,在天马行空之间,意念抵达深远,诗意生机勃勃。

—— 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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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月刊》2018年10月封面



推 荐 作 品


行色(组诗)

梁  平


和父母亲过年


城里已经空空荡荡,

父亲母亲在阳台上听稀疏的爆竹,

一声比一声孤零。

好清静哟——母亲自言自语,

耳背的母亲说出清静让我惊讶,

如雷轰顶。膝下四世同堂,

热闹只是片刻,清静了。

父亲也一言不发,

只盯着对面的嘉陵江,向远。

一只麻雀在眼前飞来飞去,

最后飞走了。

我知道我也要离开,

年后的清静应该比现在更冷。

此时无声,听得见落叶的微响,

一盆金钱橘挂满了金黄,

父亲喃喃地说,不甜。  



树化石秘籍


准噶尔戈壁的侏罗纪,

记事在石头上。

那株亿万年前的乔木,

硅化了,经络刻写的年轮,

不能涂改和演变,

有鹰眼的指认,

我手里石头的基因,

一目了然。


石头的斑驳里,

我查看它的家谱。

一棵树把自己的身体放倒,

与时光交媾,每个纪元都朝气蓬勃。

上了年纪的沙漠,

守护了一滴水,一次浇筑,

那些树皮与骨骼包了浆,

弹跳到了地表,

油浸、光滑的肌肤,坚硬如铁。


硅化了的木,

听得见呼吸的澎湃;

树化了的石,

看的见生命的色彩。

它们是奇台地道的原住民,

有自己的姓氏和名字,

我带回的那块石头叫茱莉娅,

夜夜歌声婉转。

  


马背上的哈萨克少年


躺在草坡上,

把自己摆成一个大字,

大到看不见牛羊、飞鸟,

只有漫无边际的蓝,与我匹配。

天上没有云,

干干净净的蓝,

我忘乎了所以。


几匹快马疾驰而来,

围着我撒欢。

草皮在吱吱地伴奏,

我闻到阳光烘烤的草的香,

酥软了每个骨节。

铁青色的马,铁青色的脸,

马上的哈萨克少年, 

出自于天空的蓝。


马背上的年龄,

是我的幼年。

剽悍、威武的坐骑,

比旋转的木马还驯服。

他们要带我去兜风,

风卷起衣衫,遮住了脸。

一束逆光打来,我从马的胯下溜走,

没说声再见。



江布拉克的错觉


小麦,小麦,

波涛如此汹涌。

姑娘的镜头留下我背影,

在江布拉克。

我不是那个守望者,

这里没有田,

那望不到边的是海。

海结晶为馕,

行走千里戈壁的馕,

因为这海的浩瀚,

怀揣了天下。


我在天山北麓的奇台,

撞见了赫拉克利特。

古希腊老头倒一杯水,

从坡底流向顶端,

他说“向上的路和向下的路,

都是同一条路。”

我的车在这条路上空挡,

向上滑行、加速,

一朵云被我一把掳下,

在天堂与人间,做我的压寨。


天山山脉横卧天边,

一条洁白的浴巾招摇,

我在山下走了三天三夜,

也没有披挂在身。

走不完的大漠,

恍惚还在原地。

刚出浴的她,似睡非睡,

依然媚态。



天鸽袭港


此时此刻,我在。

天鸽集结在东南偏南,

北纬21.5度,东经114.6度,

时速65公里,在港西登陆。

港人老蔡说来看我,

等到一条微信——

出街危险,树枝杂物横飞如子弹。

我似乎已经中弹,捂住伤口,

庄严地告诉他,千万别,

还不到生离死别。

他还是在枪林弹雨之前,

赶来,也算生死之交。

我的房间看不见风起云涌,

只听见天鸽的嘶鸣。

我们在手机上看落荒的逃窜,

沉默不语。

怡东酒店正在温馨提示:

天鸽的眼壁爆发对流,

台风眼清空,将有超强台风。

请大家不要外出,

留店尽兴享用餐饮设施。



在罗平做花的王


一头扎进花海,在罗平,

遍地黄金甲随意披挂,

有了王的气概。

那些花的姑娘恭迎的架势,

足以让英雄束手就擒。

蓝天与白云失宠,

眼里,只有窈窕与招展,

早晨宛若邻家的少女,

中午就风姿绰约,多情妖娆, 

黄昏还在身后,一摇摆,

成了贵夫人。

难怪说女大十八变,

我在八百亩浩荡里的陷入,

应接不暇,只钟情于一朵。

不考虑是否能够突围,

不考虑是不是入赘,

做一次王,一次奢侈的前呼后拥,

就够了,可以山呼海啸。



养 蜂 人


蜂箱里囤积的乐谱,

一张张打开,都是风暴。

油菜花地里的交响,从蜂的翅膀上,

升腾起来,与阳光互为照耀。

一个人巡走的舞台,

一个人的千军万马,

只要花开,就必须灿烂。

比游牧更孤独的棚架,

在花海里时隐时现,

一张简易床,一口锅,两只耳朵,

听蜂的私房话,血脉偾张,

身边的那条多依河涨潮,

温润了所有的梦。

已经很久没有与人交流了,

习惯了蜂的甜言蜜语,

那些激越与舒缓。

一阵风过,花瓣的雨洒落,

在他的身上,我的身上,

从来没有谢幕。



写首诗给花海里的山


三月的罗平一幅画,

无比奢侈的金色的油彩肆意泼洒,

没有留白。天地之间铺开画布,

随意裁剪一块,都是极品。

行走在画里的人如同蚂蚁,

只有那些形似漓江山水的山,

从花海里长出来的山,

突兀地生长,毫无关联地生长,

与满目的金黄互为抬举。

星星点点的墨绿,如同美人的痣,

镶嵌在画布上,与画风匹配。

所以我得留一首诗给这里的山,

即使只是陪衬。



听 经 图


从寺庙里出来,

弥勒佛在这里打坐,

攀西一砚生灵。鸟可以飞,

草可以长,山可以拔节,

不能一眼望穿。

然后轻描淡写,

一笔行走千年的社稷,

黑字有了白,

画上的行云流水,

翻卷江山起伏的涛声。

这是一尊满腹的经纶,

阿弥陀佛了。

一砚方圆,

过眼都是云烟,

即使没有那串佛珠数落,

照样普度众生。



丹江道茶


告别武当,

鄂西的山还在骨节里威武,

汉水蒸发的温润,

源自真武大帝修炼的内丹,

针尖那么一点,

得了道。


道场气象浩荡,

阴阳分割的八卦直抵太极。 

上风上水的丹江,

满山遍野的茶,

黑、白,绿、红,

茶杯里的沉浮,

看见今生与来世。


我习惯了的竹叶青,

应该用丹江水煮。

不离不弃的峨眉雀舌,

和我上了一趟武当,

不再叽叽喳喳。

一壶道茶在丹江酽了,

一饮而尽。



宽 窄 巷


宽巷子不宽,

满蒙的马蹄销声匿迹,

没有一种遥想可以回到从前。

游人如织,人满不为患,

那些闲情逸致,接踵而至。

闲的奢侈在老墙根下,

一朵无名小花,孤独而任性。

我坐在小木凳上,闭上眼,

听凭挖耳师傅的摆弄,

满世界的嘈杂就这样被掏出来,

耳根清净了。

宽巷子天天密不透风,

眼花缭乱的任何一个动静,

都是风景。


窄巷子不窄,

装得下天南地北的方言,

行色匆匆的脚步,慢下来。

我的黄皮肤白皮肤黑皮肤的兄弟,

我的蓝眼睛、灰褐色眼睛的姊妹,

擦肩而过就能合上节拍。

下午茶可以泡软阳光,

啤酒可以点燃黑夜,

伸手摘一颗天上的星星,

这里就是浩瀚的星河。

我在涅瓦河畔坐守过的白夜,

复制在这个巷子里多年了,

有一个叫诗歌的美女,

风韵犹存。



海寿岛上


西江淡水喂养的岛,

海一样高寿。我从水上走来,

这样唯一可能触摸到她的年轮。

摆渡的甲板上,没有鳃的呼吸有水的荡漾,

珠江与南海都一饮而尽。


我在岛上就是一尾鱼,

游曳在绿荫之中。另一群鱼在岛上,

妄议有一种蓝叫海之蓝,

听懂这些鱼的谜语,一剑封喉,

再年轻的海,也不敢继续蓝了。


岛上的水文刻度就是海的生辰,

海在隔壁。岛上种一棵树种几行诗给海,

不虚此行。我最后一行结尾在路边,

那个满头灰白的老太太,

脸上沟壑交错,一看就在深水区。



树上的菠萝蜜


菠萝蜜的蜜,一种看不见的香,

挤进风的身体,风过,嘴上生津。

不敢节外生枝的菠萝蜜,在树的主干上,

长成庞然大物。

岛上有同名同姓的我,

和另一个梁平在树下合影,

两颗巨大的菠萝蜜,

在我们头顶像商家的标记,

模样有喜感,我可能就是这里的

原住民。



惠山泥人屋


惠山古镇的泥人屋,

比左邻右舍的门帘与招牌都低调。

麻雀在台阶上蹓达,

被我和我本家的晓明兄弟打扰,飞了。

店家在给泥人描红,一个江南少女,

含情脉脉,呼之欲出。

我在屋里转了一圈,清冷里,

想象当年老佛爷五十大寿上的八仙,

带给惠山东北坡山脚下,

那些黑泥的荣耀。

年代久远,已经回不到过去,

那些胖乎乎的家伙一点没有减肥,

观音、弥陀食了人间烟火,

和我一样可以妙趣横生。

满屋子手捏的戏文,京剧、昆剧,

以及地方戏的一个折子,

我听得见满堂喝彩。

我知道这仅仅是我和我兄弟的澎湃,

有一条秘密通道直达。

店家还埋头在那里,

他手里的老渔翁正在收线收杆,

我是被他钓起的那条鱼。



借一双眼睛给阿炳


阿炳的眼睛瞎了,

太湖水冲洗不掉太多的阴霾。

一身道骨被仙风轻描淡写,

二胡流落街头,行弓的滞意与顿挫,

把江南的风声、雨声绕指成断肠。

我每一次在他的塑像前,

为自己的一双大眼深深自责,

我想把我的眼睛借给阿炳,

让他看见满世界绽放的鲜花,

满世界对他的仰望。

惠山脚下,二泉映照的月亮,

银辉书写江山,气贯天涯。

阿炳什么都看不见了,

看不见小泽征尔翻飞的指挥棒,

看不见大师一低头的泪涌,

看不见那个日本式跪拜的定格。

这所有看不见的震撼,

在阿炳两根弦的中国琴上,

汪洋向远、向无边的辽阔,荡漾。



做梦的卢生


那个卢生,

就不该碰上吕洞宾。

爱情潦倒就潦倒,

偏要一枕黄粱,

洞房花烛,金榜题名,

得意而忘形。

那个磁枕就是神仙的套,

浮生一世,

半碗小米下锅,

还原的真相,

比淘米剩下的水更混浊。

粥还没熬熟,

梦醒了,落下笑柄。

床榻上的卢生,

假寐在那里,

我真想上前拉他起来,

给两巴掌,打脸上。

然后,灭了那些非份,

喝自己的小米粥,

过自己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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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 作 谈


关于诗歌,我的只言片语

梁  平


1)写诗四十年,从来就没有得意洋洋的时候。我不去深究那些“天下第一”的真实和底气,也不去甄别那些自负、自恋里藏有多少心虚和自卑,更愿意把这个归结于自己天资愚钝,或者脸皮还不算太厚。于是,老老实实地写自己想写的情感与物事。我的写作总是有“我”在,七情六欲,上天入地。我的文字认同我的血缘、胎记,以及“家”的谱系,这是我对故乡和家国基因的指认。家对于我,是一生写作的土壤。我敢肯定地说,以前、现在以及以后的写作,都不会偏离和舍弃这样的谱系。我这样执意固守,就是希望自己的写作能够“有血有肉”,有活生生的“我”。

2)我一直是诗歌的散兵游勇。20世纪八十年代诗歌运动和流派风起云涌,我没参加任何流派,任何运动,而其中的将帅人物、中流砥柱很多都是朋友,哥们儿情感一点不受影响。我总是觉得,参加了无非有两个可能:一是在群体中可以抱团取暖,相互激励,加快成长速度;另一种可能,创作视野和路子变窄,久而久之,沦为近亲写作和门户写作。诗歌写作的风格与技法林林总总,抒情与反抒情、传统与现代、口语与非口语等,所有这些都可以剥离、互补、渗透,并不是非此即彼。就像武林高手,每个高手都有独门绝技,而真正的高手,还能熟悉和掌握十八般武艺。

3)重庆与成都是我生活的地理,也是生命与精神向外延展的重要基地。认识自己必须认识与自己朝夕相处的城市。要在习以为常、见惯不惊中洞悉它的变化,包括日常生活、社会形态、人们的观念与精神世界的演变。现实不是一个空泛而虚假的概念,不是简单的油盐酱醋,不是土地和庄稼、城市与霓虹,而是既可细微至生命内核最隐秘的部分,亦可宏大至朗朗乾坤。所以需要重新发现和认识。这个过程就是诗歌知冷知暖、知苦知痛,就是人间烟火。我的生活就是我的现实,以这样的认知让我的写作落地生根。

4)我承认我是城市的书写者。我喜欢在自己生存的城市寻找入口,把笔触渗透到城市的写作中。现代文明催生了城市化进程,乡村与田园渐行渐远,城市已经成为人口集中、人的情感和欲望的集散地。所以,尤其需要诗人对城市的精神代码、文化符号以及城市人与城市各种关系里的消极与积极、融入与抵抗、享受与逆反的辨识与思考。很多诗人之所以还在复制农耕文明的虚拟抒情,实际上,还是缺乏进入城市的能力。一个当代诗人有责任理直气壮地去抒写城市。在现实生存的繁复、含混、荒诞和司空见惯的日常经验里,拒绝惯性、虚无和自恋,捕获别人所忽略,甚至无从下手的“新大陆”,写出自己的与众不同。

5)我对中国社会发生的变化没有停止过思考,这是一种习惯。所以我大脑里有一个巨大的储存库,库存每一刻都在增加。中国社会转型已趋向立体和深入,社会的细分和渐趋定型的社会形态所带来的新问题、新经验,使诗歌道义的力量,诗人的责任与担当,开始成为诗人的自觉。我的诗歌自然也会呈现这些思考和判断。从文学概念上讲,直接进入现实不太好把握,需要沉淀和发酵。但是就诗歌而言,我一直认为需要及时、敏感地介入现实。这种介入也应该是立体的、深入的,它唤醒的是诗人不同经历、不同视角的发现与切入。诗人不能在现实面前束手无策。

6)诗歌应该是人类思维与现实存在结合的伟大产物之一。我们可以毫不费劲地跟随诗歌走进任何一个时代背景下,人们的琐碎生活及身心的隐秘。所谓“感其况而述其心,发乎情而施乎艺也”。不同的写作主体又为诗歌在其意识的形态上带来了“可能”。这种可能,便是诗人偶然与必然相结合的“可能”。“可能”可能是一个开端,可能是一个过程,也更可能是一个结果。在诗歌写作上一味追求辞藻、意象,把一首诗整得眼花缭乱,或者像做瓷娃娃一样雕琢成诗歌工艺品,这些对我来说,我会刻意保持距离和警惕。我在乎的是,我的写作、我的生命和伴随我生命成长的社会里的宏观与微观,一定要发生关系,留下自己的擦痕。

7)坊间流行一句话,把诗写得别人看不懂就是诗人,把字写得别人看不懂就是书法家。这实际上是为“装神弄鬼”做出的最精妙的注释。任何人任何时候千万不要把别人看不懂当成你的骄傲。写作可以有幻觉,做人不能有幻觉,做人有了幻觉就会目中无人。诗歌的路径和方向千姿百态,看得懂看不懂都可以成立,它的构建方式,它的叙述手段,它的审美向度都具有独立的品质,但切不可唯我独尊。我也写口语诗。很多人指责口语诗泛滥了口水,这让真正优秀的口语诗蒙冤。其实口语诗写作难度很大,它把语言干净到每一个字都不是装饰和附属,而讲究的是字字力道。当下已成泛滥的口水诗,不是口语诗,口语诗不去背这个黑锅,必须要做出甄别。

8)一个人满足自己的欲望,理所当然,天经地义。但往往我们踏入欲望这条河流,常常会两脚不着地,只能被动地跟着它漂荡。水性好的人兴许能游到彼岸,水性不好的人,最后的结局便是淹死在自己的欲河里。“现代人的生命从整体上已经破碎、苍白、残缺,从根本上已与唐时代的人类截然不同的世界”(钱文亮语)。人们的生活被商业和都市文化填塞得几乎没了空隙,田园牧歌、花枝招展的写作已经格格不入。新诗几乎无法拒绝地以表现丰富而复杂的现代情绪,斑驳陆离的都市生活,现代人情感的复杂、混乱、焦虑而获得了现代美学特质。

9)写作一定会形成自己的语言系统和思维系统。一个优秀的诗人,更要警惕成形的语言和思维系统,要不断在写作中给自己制造陌生。我喜欢米沃什,他做过外交官、教师,也流亡过,他复杂的身份构成了他的生命经验的复杂性,他在90岁的时候还说:“到了这种年纪,我仍然在寻求一种方式、一种语言来形容这个世界。”我也喜欢自己花甲之后的写作,更多的是在寻找一种平和,淡定,而且对人、对事,对人与物、人与社会的关系,在寻求一种和解。因为人和人之间,人和自然、和社会之间,天生有一种对抗和隔阂。我希望我的诗歌能在对抗和隔阂中达成和解,不是对某事某人,而是人生态度和写作态度的调整。

10)写作与奖项扯上关系总觉得是一件滑稽的事情。能够拿奖,有奖杯,有银子固然是好事,给我我也觉得很惬意,很爽,脱不了俗。但是把这些奖杯和银子当成你写作成就的标杆和尺度就大错特错了。我敢说,任何奖项都没有这个威仪。所以横竖看淡点,切不可上当。心无旁骛,写自己想写的,能够留些文字给后人,足矣。


2018年8月5日凌晨于成都·没名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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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牛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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