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屋记事2016

尽管你知道这是衰老的小区，租住的
房屋已被多少人住过，但当你刚进
出租屋的时候，发现长方形餐桌上
安放着羊的头盖骨，沙发角落藏着一个
断臂的芭比娃娃，你还是忍不住厉声地
咒骂。你经常梦到一大群绿蟒奔涌而来
有时候刚闭上眼睛都是。九月到了
玻璃水杯中停着桂花涩香，仕女图
躺在身边。好几晚你都能从头顶上的
窗户听到守夜人长号，人群在灵棚里
混乱地从棺椁旁经过。也许明早
送葬的队伍就要出发。又一支玫瑰花枝
在大地上被碾碎，匆匆掠过，快于蒸汽
机车向后逝去的烟。暮晚总是下雨
一万滴水富于侵略性，一万滴水在
沥青海洋里只是过客。你在七楼的卫生间
刷牙，清洗衣物，恍惚地看到薄如纸片的
长江大桥，震颤的桥面，仍能感觉到
它是大鱼的背，躺在血泊中，一次次挣扎
不过多久，斜拉绳也会亮起，射击整个城市
你也许会取下外套，脱去鞋子，双手放在胸口
安静地睡眠，或者学着赞美江水，写一篇
三年级的朴素作文

在理工大学

这是第二次来，宴会结束
而雾霾升起来，掩盖了寂静的牌匾
你坐电梯从二十四楼下去
中途有陌生人加入，帝国教学楼
显出它的塔尖，仅剩的亲眷
奏着永逝之曲。水上图书馆里潮湿
黯淡。依旧有新来的学生看书、刷剧
完成既定的任务。有四年了吧。如今
在浇筑的石柱上，生出青苔，以秒速
迅速地进入误区

新年颂辞

很显然，那归于谐星的，终会归于午夜爆炸
产生不了泥壤。那么昏睡的头颅也就无法目击

简易的墓地，植入隐秘的祝福。只有伪巫师们
可以洞察神明的意图，产生电波的失败。啊！

共情倏忽而至，迈过时针的水域。旧情人就此
问询关于纸杯、皇舆全图和一片隔着大陆的海

天知道为何高速公路的语速过快，冒着黑腾腾
的旨意。新区正在建成，路灯也开整夜，银行

拒绝取钱，一切都好端端地冻结，好像平原上
过于耀眼的帝国大厦，而非一个幽暗的野种
爱着他的直角咖啡馆

在安康

异域起风，你翻开一幅海陆解剖图
不断地靠近海滩上失事飞机的残骸
在旅馆微弱的灯光下，你多像畏罪潜逃的要犯
紧急地饮食、睡觉与洗澡，死亡迫近的消息
附着在巨大的噪声里。这是一座监狱的墙壁
你随时会笼罩在巨大方砖堆砌的阴影里

海滨

八月的一次风暴过境，让我们的秩序紊乱
卧室的陈设、植物的生长、甚至说话的方式

一切安静之后，我们在海岸上谈论起
虚无，并跳起了南方原住民舞蹈

时隔多年我们对这种舞蹈都很生疏
就像一份旧的压在桌布下的内陆报纸

有人纵身入海，柠檬水里的冰块晃了几下
流动餐车在日光的探照下发出白光

黑色的鹰隼在白光上盘旋。我们对啜
望着棕榈，练习无限的乡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