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为我们种下的金色火焰？

不是你。在这样的时日，

目睹飞蛾扑向火的

宿敌：视线重叠处结出袖珍之海。

湛蓝的游泳馆，它固定的位置

消化着空气四十度的体温；

这已足够吸引我们，将随身的黑影

投进去濯洗。注定不再是

水波不兴的镜面。

水中的慈悲托起透明的重量；

参禅的喜意。源自与水之间

百分之七十的亲缘。

几番深潜后，水揭去了人面，

群兽得以借水赋形。

于是我们表演蛙；两翅蝶；或者是狗。

我们也更亲近了些。

轻盈地使自己镶嵌在不安的蓝宝石中。

直到日色上岸，游泳池隐退。

此刻余下的百分之三十，我们体内

蓄养的贝壳。正遁入夜的新海，

那一片宜眠的黑水。

乍暖还寒时，节气重聚于我们。

一场崭新的水雾，

降临。并在鼻梁上违建的玻璃

镜中显现，甚至可以说，

它早已驯服了玻璃：

受够了；这么多怯弱的饮物。

江南的味蕾仍肆无忌惮地驶进新鲜假日。

但在此刻，已对付不了新凉。

我们。打算为出落了三年的宿舍，

浇入红的提议。让更为锐利的

颜色贴近火，贴近彼此蓄力的方式。

以此来转动，驰往超市的自行车

轮：你我笃信，旋转是

另一种取火的来源。

从东门，沿松涛街，再到翰林广场。

萍水相逢遇云，列入交错的镜头。

换来了生肉，土豆；下午的蔬菜

已经将绿意殆尽。角落里

铁锅重现，在这时沸腾了我们的

一分钟。一分钟。

我们簇起红色的浆液，

只恩许电的涌入，继而吐纳出

雾——。雾——

放大了我们的香气。

饮食的过程，观看盐在其中消失，

又回溯至我们身上。

制造出新的阴影：黑色的避难所。

仿佛我们都可以是悬崖，

为每一次圆润地坠落，

时刻预备着。

但总需要这样的时刻：

你携来意外，她美丽了你。

黄金在天空舞蹈。

   ——奥西普·曼杰施塔姆

清早的割草机哭得多厉害。

仿佛一束失控的动词，正急于朝六月抛售。

更多的哭音隐蔽而又湍急。（安能辨之？）

但毋庸置疑地，你仍需给自己添置

延后的拆迁：撤下了宿舍号，

也一并要将102摘除。仿佛此后，

我们不再领受数字的统治。

无数次以前，这里有贴壁生长的阳光，

伴生出矫健的绿藤，以及送水者

涨至六楼的喘息。现在，

我们的视界终于肯屈尊低处：

（一朵云牵走另一朵云，

把白色投影于花丛。）

是栀子花。它隐瞒了游人的退潮；

成群地盛放撤退的脚印，似疾飞之浆，

我们的躯体便迟钝为无法拆卸的行李；

却必将驶离天真的雏形。

“我们不能再做一个湖光山色的人了。”

直到被汇报的雨赶来。第二天，又会

知多少花落了。

你眼睛里的水，被赦罪的水。

——保罗•策兰

她的长相趋近规范，眉笔的落脚早已摒弃新意。

多年前的翅羽，在房价的逼使下合拢；

她反复提起生活，提起落地的飞鸟被引入铁窗，

最终死成一株枯皮之树。

因此她不再属于江山的美人。戏弄的烽火

准时点燃三餐，她学会接受烟气的纠缠

在临摹的仙境中无规则扭动。

也不会再去侍弄花草了。枯萎的左手与右手

在鱼腹中对谈：“生活，是刻满疼痛的爱。”

在刀柄的绑架下，她解剖与腰臀同速增长的泡沫群。

这扼杀的快感将注入鱼嘴，吐露她修行的变脸术；

——油，盐，酱，醋，茶。

——生，旦，净，末，丑。

而为了迎接即将佩戴的白色冠冕，她把黑色清洗

归还给失眠之夜。并试图令发丝从水中

钓起面容下隐含的加速器。

针一般的发丝开始逃窜，像她从清澈的花季中

脱落。刺进她的周围，刺进为悲剧而作的标本：

一只被固定在厨房里的雀鸟，

鸣声窄小。沾染着灰色的火。

（选自《我听见了时间：崛起的中国90后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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