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恬,1990年底生于河南郑州,求学于武汉大学、新加坡国立大学、中山大学和北京大学。曾获樱花诗赛二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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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即兴
三年前种下的蝉鸣
突然间爆炸
鸟声,飞旋的陀螺
鞭开空气
夏日从翠绿的横截面里
认出我小小的灰影
风反复缝纫我的背面
像善待一株危险的植物
我不过是一个被滥造的词语
比空气还要无辜
我边走,边呕出每一个日子
每一座村庄
每一个重名的孩子
学校、养老院、墓地
这些东西的相似性
突然令我宽慰
疾驰的野花动人地写着史诗
阳光,白花花的水晶
从头顶灌下
生命
我从不摆插鲜花
我无法忍受那种残忍:
买花,换花
听到它微弱的呼吸
空气中弥散着细小的绝望
但我也不喜欢假花
因它不能反复地死
窗前的栀子,花苞像鼓胀的心脏
我倒希望它永不开花
这样我就可以用一生去期待
它将目睹我失恋,成长,生育,生病
在土壤里变得寂静
而我相信它的雪白
我期待
美剧一周一更新
我期待每周五下载完成时
“叮”的一响
带来的满足感
我期待把一支牙膏用完
为此盼了半年
享受丢掉空牙膏壳的成就感
还有化妆品、手纸、洗发水……
我活着好像就是为了消耗它们
为了把衣服穿过时,再买来新的
我期待山桃花开
花总算开了
我“咔嚓”拍了张照
发现和去年的照片一模一样
连枝头的喜鹊
或许还是去年那只
精确
走出广阔的生命科学园,
月亮集中着一座城的安静,
方块大厦轻哼着谣曲,
昌平线拉长了市区的尾骨。
告别觥筹交错、豪言壮语,
一路经过星星和大海,
漫步了“宇宙中心”。
那最亲密却不愿提起的“日常”,
以工厂般的色调渐渐现形。
视野急剧收缩,
海量的生活事物
挟裹着拎毛巾走出澡堂的人、
洗衣服的人、
购物节前夕“买买买”的人
倾泻而来,
像垃圾车开门的一瞬,
却井然有序、环环相扣、坚不可摧。
宇宙之大,竟有一个我的位置,
翻山越岭十八公里,
一股隐形的力把我拉回,
不偏不倚地
摔在这张两平米的床上。
什么发出声响
什么发出声响?
白色的孤独
什么颜色?
黑亮的黄蜂
什么速度?
漫天星斗
什么重量?
火山追赶日落
什么质地?
痛苦,揉碎了眼泪,最后的
——清澈!
石头
我们的生命
那些光秃秃的石头
在流泪的过去里温热
在海阔天空的呼吸中饱满
在雨水与阳光的交替下深思
在声光明灭间淡去
直到风暴终于将它占据——
生命停止了喋喋不休
我们还是那些
沉默的、光秃秃的石头
主日崇拜
许多人挤在教堂里,
还有人潮继续涌入。
牧师欣喜,信众比任何时代都多。
阿门说得流行歌般熟练,
闲话携裹着烧鹅味儿
混入小孩此起彼伏的哭闹。
掀开瓶盖,把清凉的经文
喝进胃里——
圣光移近小肠,将会
保留到晚上的饭局前。
觥筹交错。酒店背后的陋巷里,
基督一个人坐着,卖白菜。
书桌
这张书桌,来自远方的一棵大树,
它在一个不知名的山坳里,
度过了大半个世纪。
可以说,它的气息透露着多少雨旱交替,
也可以说,远去的口号声在它纹路深处回响。
但那是我不曾去过的地方,
我也没有资格想象。
工业制作了它,时尚粉刷了它,
我的书写确定了它的姿态。
可我最终还是认了出来——
那喂养了它的灰质的泥土里,
有我曾祖父的曾祖父的遗骸。
早晨,开始了一天的劳作
早晨,开始了一天的劳作。
他们推开铁门,拿起锄头,
血液汇入了隐形的流水,
空气哔哔剥剥地响。
我站在蝴蝶这边,
身上沾着花粉,
多么幸运,我没有庄园,
只有一整座大自然,
不必种植,不必修剪。
人这脆弱的胶囊
总被轻易耗尽,
大自然给我的童话故事,
却一生也用不完。
菲利普·拉金
有个老头 面前摆着顶黑帽子
边放爵士乐边唱他的独角戏
蹲在那里 像纽约街头的
一堆垃圾 老鼠也在怀疑
偶尔有人叫好 那表情美妙
得像用拐杖戳了 自己的脚
笑话是块口香糖 随便嚼嚼
爽够了赶紧吐掉
我在看天上的云:由白到黑
臃肿如妇人的大腿
思忖着怎样回到我的星球
以及何时起飞
“加快点节奏,伙计!”
帽子中投入响亮的硬币
癌症从他的喉管里奔出 漫向整座城市
眼中的两块冰 是最后的坚硬的镇定剂
黄昏铺下巨幅的鸽群
又一个年代即将过去
(选自《我听见了时间:崛起的中国90后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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