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伟,1993年11月生于河北白洋淀,毕业于华中师范大学文学院,现居武汉。文字见于《诗刊》、《中国诗歌》、《长江丛刊》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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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鹃啼汽笛轰鸣。秘密,静坐在这缓至的清晨
梧桐从夜色中剥离,重新展现生命的轮廓与色泽
飞絮散发梧桐的体香飘向青石阶,以及天空、屋顶与行人
绿色建筑上栖着远道而来的清晨,它清新而宁静
洞察行人心中绵软的尾巴,迎面飞临——
我走进这缓至的清晨,如同信徒轻吻向土地
又同行人徐徐而去,步入午时,回到阴湿的
十六平方,白色的衬衣卧于书架,拖鞋爬上皮箱
各菌种在铁窗上肆意生长。屋里的人读书洗菜吹口哨
一只执著的啄木鸟钉在樟树上,附着迟到的哀伤
开始是最困难的
被囚禁在办公室靠椅上的刺客
决定开始行动:敲击。
用力加速以使声响显著
似乎遗失的匕首就藏在这声响中
拥挤的文字闻声战栗,必要
而多余。行刺的对象是虚构他的人
此人正望向窗外凝固的高树
他们阴阳错落,他凝神良久。
风过,刺客被遗落在六月七日的诗里
一个静止如常的日子晃动起它的枝叶
一只虚构的飞鸟闯进了现实的天空
却无迹可寻
这身体愈发像世纪末的小型加工厂
坐落在几十平米的土地上,冒着黑色的烟雾
旧机器从更早的年代来到这里,依然在运转
如陈旧的骨头扭动吱吱作响
工厂里择料的妇女们就像他的胃、他的鼻孔
择出废旧衣物、布料中夹杂金属与塑料
她们在浓烟中穿行,就像他的肺、他的呼吸
他体内奔走着的疲惫浑浊的空气
多年窃居在废旧工厂的人承认:
没有它,生活就无从谈起
所以他甘心为它违背意志
有时竟也因此生出恨来,以至于
那些为他工作的机器因疏于照料而生出锈来
他的悲伤成了一枚力不从心的钉子
未钉进围墙,又不甘生锈终老
且不肯被扔掉。
往日的钉子就一颗颗堆积在他废旧的工厂
清不出去,暗中锈蚀
族谱记载:崇祯年间,河间白氏七兄弟
移于这块匪野之地,立门户,繁衍后人
明初先祖从山西大槐树下迁至河北
山西祖上正是屠杀赵人的白起之后
另有先人说祖上曾是西北回民
而西北之前,故乡何处则无处可考
关于母亲李氏的流变,家人也一无所知
自古故乡一直在消失,故到何处是吾乡
祖籍原本是一片空白,被无数次涂抹
如今填写上赋予我记忆的姓氏、雪原与杨柳
我体内的湖泊在沉积,也在流动
我若定居南方,赋予儿女记忆的将是江水与香樟
他们和他们的儿女在祖籍一栏写下的
是天子渡口,是黄河之北
是太行以西,还是长江以南
他们的节日最后总是伤心地结束
因为他们想起了他们也是希腊人
——卡瓦菲斯《波塞多尼亚人》
灰茫的湖泊,我为你而来
我与你小饮,在你午后的山顶小憩
众鸟从我的昨日飞出
他们说不同的言语,着奇装异服
他们曾给祖先烧纸钱,与祖先细语交谈
我踱步,在你漂着白肚朝天的鱼儿的湖边
我祭奠谁呢?我为谁悲伤?
为你这不知今夕何夕的汤逊?
为那带着悔恨幸运赴死的先人?
为健忘的白鸟?我是哪里人?
波塞多尼亚人,你若面对这沉沦的节日
你将去何处寻回你的悲伤?去希腊?我去哪?
打水漂吧,让艰难分娩的石头
像众鸟那样翔于湖面,像石头沉入湖底
像一个忘记前世的人挽回人最后的一丝颜面
故乡的雨多数要经过小阴天的酝酿
与这里燥热的日子不同
小阴天足够凉爽,足够湿润眼角的皮肤
足够清凉内心
与南方骤降的暴雨不同
它足够长,足够让远飞的鸟回巢
小阴天里适合锄地、种菜
适合吹口哨,适合高歌,适合回忆
适合拥抱与相逢
适合陪绝症的亲人遛晚
适合走向空无的街道
适合在父母的屋子里多住上一宿
适合虚构重逢
唯独不可念起童年的小阴天
(选自《我听见了时间:崛起的中国90后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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