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在降落的过程学会了隐喻，

玻璃窗为其提供了合理的生长形态。

灰色的光线闪烁言词，

拒绝前排座位上黑暗的表征。

后视镜里没有夕照，

司机白色的手套里没有风景。

只有黑色的伞尖指引着女人，

小孩，和老太太手里一把淌水的芹菜。

直立或者蜷缩，

晕眩的恶心只赋予敏感的听者。

提问预示答案的委托，

期待只负责提供短暂的温存。

交谈的艺术被后脑勺偷师，

唐突的指节从来只敲打自己的情节。

沉默从喧嚣的庐境里传承，

在飞速的拥挤里获得新的阐释。

但从来停下是起点不是终点，

陌生是亲近不是疏离。

车内广播告别迟到的乘客，

只有捷足先登者，

妄图共享同一扇窄门。

那两只猫

一只皮毛发硬，修长精瘦的小腿

伸进了藏满心事的桌底

另一只饱满充实，线条满是弧形

用圆和满守在武汉的雨前

守着武汉的炼丹炉

一把伞是一个欲望的符号

猫的脚步轻巧而不着痕迹

“过江！过江！过江！”

江水滔滔，芳草萋萋

鹦鹉洲上的游人洒下巨网

摇摆的大桥消失成一点

长江大桥、黄鹤楼和武大

有人最终选择在楚河汉界吃川菜

其中一只猫打了一个喷嚏

那几把干花还留着新鲜扑鼻的颜色

回头，看见满街闪烁的香水

和露出黄背的纯棉吊带衫

终点留给武汉的夜晚

万点湖水装下另一个灯火寂寂

圆猫的眼睛像森林般闪耀

凝视着路口每一对分别的人们

街边的醉汉伸了个懒腰，重新精神抖擞

听见，有人说：

“快把东湖装进保温瓶中啦。”

我只需要一方绿的色调，

一个圆形，一棵伤感的杉树。

主题不需要明确，

舌头打转的时候，售票员一脸狡黠。

既然语言选择沉默，

那口便无需多说。

走出邮局前，

一眼瞥到橱窗里有桨灰色的信封。

幻想那里面曾装满

沉重古典的词句。

然而颜色已然失效，

橱窗上的铁锁生锈无法打开，

历史的动词被撕出整齐的锯齿。

厚重的青色帘子掀起，

就像轻巧地翻开了时间一面。

清洁的胶水在手上结了痂，

外面光线稀薄，空气暗淡，

赶上了热情的人流。

背后传来声音——

跟着他们大胆往前走呵！

雪完成了降落，

那小男孩看见了更多的光。

他捡起别人遗弃的雪球，

将其不断掷向冰冻的湖面。

弧线见证了它的绽放，

白色的质感填充了他的眼界。

最后一次声响，

来自湖底的回应。

错愕也来自通红的双手，

那最后一粒雪球化成了水。

那一片莲属于祖父。

叶上经脉如盘根错节爆裂。

粉白的花装饰着他笑靥胜花，

瘦长的水蛇扭动着腰肢，

哆嗦着如夜半醉酒吐出不明的真言。

黄昏游走钻入祖父湿漉漉的蓑衣，

他身体里的血液朝着一个方向快速流动。

惊起的灰鸟发出响亮的讴歌，

跌落时间尾部的羽毛亲吻着绵软的泥土。

死神像是行走，或是停留，

一半是火，一半是莲。

云深处咔咔传来闸门启动的声音，

没有光，没有路，

他逐渐埋没入花落后的莲池。

茶叶煮出酱色的汤汁，

涩味带来潮湿，

潮湿生出喉舌。

她伸出手抚摸了热气。

美女喜欢瘦，

所以她选择出生在秋天。

在红的、黄的、枯的味觉里，

一场雨将泥渍甩在她饥饿的脚踝处。

在所有线条里，只有曲线显得有效而实在。

绕过舌尖擦除口中的判词，

有人说：“呀，她真美！”

你不见弯腰时她露出领子下包藏的祸心。

她曾经也羡慕过一棵老树，

轻薄的腰肢擦着枝桠簌簌发颤。

起身的时候，

终于脱掉了衣上的颜色。

越过秋水浸润的土地，

万物开始显露潦倒和不洁。

风剥开栀子的香气。

留下一切鬼魅和崇高。

你说，抒情的传统已然过去。

我们的生活是一只黑色的匣子，

装得下山山水水，

也供得起万伏电压。

灯火迸裂，熊熊燃烬

四四方方，无穷无尽

里面藏着人尽皆知的秘密，

里面做着着顺畅爽快的买卖。

你说，放逐的鸣声无处安放，

只有影子翻开新的一页。

消耗消耗消耗

磅礴的大雨和多余的泪水。

（选自《我听见了时间：崛起的中国90后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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