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珍,1990年生于南方,诗歌,散文,小说作品见《人民文学》《诗刊》《读诗》《诗建设》《十月》《作品》《西部》等,出版诗集《喧嚣与孤独》《数星星的人》。
——给我的母亲
1966,一个伟大的年成
我从世界那儿收获了我的母亲
正是杨梅灿烂的晚春
我的母亲从崇山峻岭中来到寂静的世界
外婆从峡谷中扛回一筐子杨梅
那儿的杨梅真大啊,殷红如鲜艳的血
我该如何描述那深渊般的出世
从无穷山峦间望去,世界如高天遥不可及
似乎一生永远逃不出这重山万壑
她后来长得越来越美
比盛年的杨梅更璀璨明艳
这是种教人伤心的命运
深山恍如穷途,明珠也放光无力
她总在溪边思忖她的人生
绿潭幽深,看不出结果
怎么就到了现在呢?她记起那些奔跑
曾恐惧无力迈出的群山禁锢
包围着她,蛇一般蜿蜒的林间之路
神秘而更向着偏僻的昏暗人生
无一条通往美丽新世界
她蹲在茶园里唱歌,
天高云淡,一生的向往比清风单纯
她打渔,种地,砍柴,从杨梅树上下来
一筐果实红艳胜火,而生活寂静如门前的潭水
我从她短暂的回忆中窥见时代恐惧过的画面
多少人毕生驻于原地
高山如梦,一生跨不过去
他们懂龟与鹿的语言,在河流间
幻想外在的世界,而母亲总想飞翔
她的心比群山更大,不曾被悬崖阻挡
“有些人一生都不知道山外还有个世界,
一些人以为地球只有村子这么大。”
他们的人生即是如此,但不是错误的一生
1966,真是个伟大的年成
我从世界那儿收获了我的母亲
那是杨梅灿烂的晚春,就像现在
我的母亲捧着一掌枪口般大小的杨梅
朝我走来
半生就这样匆忙而缓慢地过去
我也要开始像她一样去翻时代篱笆了
我找不到可以寄托的事物
一些美过于空旷
像我自己
一些又过于陌生
充满危险
有时我手上大把的糖果和鲜花
不知该送往哪里
我羸弱,孤僻而羞涩
在大街上埋头走路
真悲哀啊这么多事物被浪费
在我身上
随时间速朽
我一生最灿烂的时辰都来自绝望的梦想
盛开一朵灭亡一朵
循环往复,不曾停止
过程并不能证明什么
它浸在猛烈的自燃中
盛开,灭亡
灭亡,盛开
爆竹般快而猛烈
充满自由的危险
世上最轻的脚,最无声的脚步
一夜间落满整个世界
我推开门
闻到崭新的清气
白,一种彻底的纯洁,灿烂得无法转述
人们从十二月的深夜朝窗外探出脑袋
他们惊奇
他们的眼睛乌亮
仿佛这雪白世界的客人
我伸手接住几片雪
嘘,冰凉也在空气中停住
仿佛世界骤然回到婴儿
白,一种彻底的纯洁灿烂得无法转述
寂静来到我家门前,而我毫不知晓
10月有独特的灰暗,
雨突然下起来,又突然停止
人的声音也在萧瑟中压低,
我听见了时间之声
它差点在秋风中爆破,它忍住一些呼啸
从河岸的芦花中托举一些寒气
只有时间,那没有声音中的声音
风中摸不着的风
令更深的表达不再属于耳朵
只有它穿透过我的心
在十月,在逐渐干涸的河流
一种声音正在消失
一个季节已经消失
美像暴力,艺术很危险
孤独永远独裁
绝望隶属极端
被贫穷笼盖的偏远也许是风水宝地
被绝望埋葬的落魄也许是
天才诞生的前夜
去爱吧,去发现恨不值得
大片的美从枝头坠落
真干净
一生庞大的赤裸
夜像海浪般袭来,盛大的
涌动的昏黑
由丛林内部溢出十一月深沉的风
我在读一本书
我到达上个世纪,会晤伤心哲人的悄然来访
夜像海浪般上升
一种全然的黑暗恍如消失
湿气在雨中下沉,大雾像移动的暗堡
而星空——
一种哲学的光明
在空中闪烁又消隐
我曾有一段如此珍贵的
过往——
它们被贫穷打磨出星星的光芒
那时我躺在山坡田野中
闻大自然的香气
温柔的风从四方八方靠过来
风中的香气让人想哭
我想多年以后——
人生是否依旧如此恬静?
那些神一样的存在
浇灌了我穷人的头颅
我曾痛苦而所向披靡地
从中走过
将这一切称之为活着
我并不知道它们是诗
我父亲多愁善感
在门前抽烟的样子看上去真忧郁
我越长越像他
越像他越害怕
如果有一天我蹲在某个角落里哭泣
像他一样为无常的人世悲伤
像他一样
那滴流的泪珠如掸落的烟灰
我想这一切都是宿命
人世本来就并不简单
伟大的事情都生不如死
不要去河边打落水狗,
不要去路旁奚落叫花子,
不要去驯兽场看老虎,
不要去囚牢看英雄,
不要摘光头的帽子,
不要掀寡妇的裙子,
不要尝试死,不要与现实比残暴,
见到悲惨不要哭,
见到悲惨也不要笑,
是的,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左手的苦难从右手出来
不要哭
噩梦从来没有君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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