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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天是客观的,我是主观的
两条腿在公园散步
踱去的时间像碑投下的阴影
切线上一点点太阳的时刻
它们依然如此。
天边与身边,空与白
一首诗从结尾读到结尾
那些迷雾般的字眼
在我的脑海搅动着地球上的温柔。
夜晚和死亡,像一对孪生的主题
眼睛放肆地瞧着
我没有遁入空门但是我能嗅到
自我的味道。我们隔开山川
与河流,慢吞吞地形式主义的悲伤。
在一个干净而明亮的地方
星星洒在湖面
铁轨旁,我们抛下旅行箱,丝绸,凉鞋
和欲望驰过的电车。
每一千米都有一只挥别的手
每一年都有在风中冻结的瞳孔
一颗小星球的白等于:
一个凶年,
一分钟默哀,
一片没有思想的平原。
每一次回忆都是一次远眺
像迟钝的老人冻结的双手
在雨中
我像一根牙签
我的舌头还蠕动着
几乎没有速度
我醒在一只眼睛的黑暗里
像亲人留下的辞
是现实还是回忆?
我像个旅行者,在七月十四日
在不熟悉的城市
我用单音节写下一则消息:
太阳照在海湾的另一岸
仿佛你还活着:钟情于别处的风景。
点评
“凶年”这个词本身透出凶险的味道,且常常超越个人命运的范畴,有种空荡荡的宿命论的味道。开头一句“星期天是客观的,我是主观的”,表达了某种冷漠对峙的意味,一边有关时间,一边有关自我。这种对峙的力量贯穿全诗,维系着诗歌意识的运行,或者说,两种不同力量的缠绕恰好构成诗人观察世界的方式,也左右了这首诗诗意的形成。随后出现的“两条腿”、“阴影”与“太阳”、“天边与身边”、“空与白”,都可以在这一结构中解释。
从“一首诗从结尾读到结尾”开始,尽管对峙的词语和意象仍不时闪现,但诗歌从对具体事物的叙述转向对非现实情景的描述。诗歌由此打开了一个浩大空间,多元主题次第展开。最先出现的是有关“诗”的主题。“从结尾到结尾”、“迷雾般的”、“搅动”、“孪生”……这些表述意味着,诗歌作为“我的主观性”的载体,也许正是一种抹除对峙的力量。诗歌何以拥有这一能力?因为在诗歌中,自我即便微小得只能凭嗅觉来感知,但诗的“形式主义”一面恰好提供了我们进入世界之含混性的机会。这种含混性的所指,可以理解为虚构,也可以理解为记忆。含混的事物可能琐碎如“抛下的旅行箱,丝绸,凉鞋”,但这些孤零零的事物笼罩着某种神秘的光芒,勾起我们对于生活和时间的无限想象,如一次告别的伤感和之后的漫长等待;这种时候,诗歌的形式似乎也在构造某种阻隔(“隔开山川/与河流”),但毋宁说它更强烈地吁请了情感和伦理的出场。含混的事物也可能空旷、虚无如“一颗小星球的白”,但“白”删削的只是“思想”(“一片没有思想的平原”)而非“回忆”;在回忆中,“我”尽管无语,但依然看到了表达的存在,看到了“辞”本身(也让人联想到前面的“辞别”的话题)。
结尾时,诗歌再次回应了第一句中因对峙而起的悬念:“是现实还是回忆?”它的疑问本身就是对第一句的冷漠目光的消融。诗歌是越界,在现实的坚硬的时空中,跨入了对别样的信息的召唤和确证:“太阳照在海湾的另一岸/仿佛你还活着:钟情于别处的风景。”当“你”出现时,冷漠被对话的渴望替换,所谓别处的风景,就处在“我”与“你”的相互听取中。
这首诗某种程度上说是一首关于诗歌的诗歌,但作者并未从抽象的哲学思辨入手,而是赋予诗歌本身某种形象,让我们感受到了诗的形成方式,也感受到了诗歌对于世界的基本意义。诗中简洁的宇宙图景揭示了“凶年”的真正含义,其荒凉对应着人类思维的恶意,以及由此造成的人与他人、他物的隔绝。诗人在处理有关客观与主观、琐碎与旷远、现实与记忆、“我”与“你”的关系时,都显示出良好的分寸感。
特邀点评:贾鉴
陈先发 陈卫 曹宇翔 耿占春 顾建平 洪烛 霍俊明 简明 雷武铃 冷霜 李少君 李建春 刘向东 梁晓明 卢辉 罗振亚 蒋浩 贾鉴 莫真宝 任毅 荣光启 树才 谭五昌 唐翰存 田原 唐诗 汪剑钊 王久辛 王士强 西渡 向以鲜 杨克 杨墅 杨四平 杨庆祥 余怒 叶舟 臧棣 张德明 张定浩 张清华 周伟驰 周瓒等。
(以姓名拼音为序,排名不分先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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