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没能做的，留给你
我做到的，你就没必要再做
如果是债，我还
多少我都认。如果可以
我的葬礼就不要办了，随便找几个人
将我抬上山
鞭炮既费钱又污染环境，能省就省掉吧
乐手一个都不要请，我喜欢安静
走，省下一个名字
告别，我防身用


2

我留给你的，你没必要留给孩子
我没有的，你有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早晨，看看天，一天就有了
捏了一辈子泥巴
埋我的坑尽量挖深些，让泥巴也解一下恨吧
向阳坡，树苗刚栽
你要给抬我上山的每个人叮嘱
下脚的时候，尽量稳一点轻一点
实在不行可以走阴坡。那里爱长刺槐
扎疼了，忍一忍吧
旧衣服，也随我一起入土吧
路上，我要送别人


3

我不能陪你的路，你自己走
我的路，你没必再走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请告诉我这人间
请像读诗一样
如果我需要什么来填满棺椁
那不是火纸，不是柏枝
哭，是软弱；碑文，也是软弱
我需要灶膛里的土灰
我烧过的，让它再烧一次
没做什么善事，枕头就不要了，石头结实
草鞋不穿，也烧了吧
在那边我一个人，多少会觉得冷


4

我那里都不去了，你不一样
我往那里走？你可以
如果生我的地方是个坑，你也省得请人挖
如果泥土松软一点，工人就少使劲
如果挖深一点，就给每个工人发条毛巾
多给点工钱。给抬我的人
每人准备一双胶鞋，上山的路不好走
吹鼓手，茶要泡浓一点，他们陪你熬夜
给所有帮忙的人，你都叩个头吧
跪下来，他们摸你头才能起来
桌上，敬酒要倒满
门槛是枣木的，埋的时候
留一些空间给石头


5

我错过的，还有你
我没有错过的，我还有你
棺椁已做，地方已定
我喜欢安静，和草做邻居
还有些尘世间的事情交代你，老房子留着
还有猫和狗，送人养，我不放心
你不在身边是它们陪伴我
土地，给村里人吧
伺候了一辈子，到头来还是要分开
家具，也没谁要，比我还要老
杀了半辈子屠夫，埋我那天
记得给圈猪也烧些纸钱吧！我走了
它们就不疼了，砍刀劈柴好
就留在世间用吧


6

我应该说点什么，你可以做到的
我应该这样，你也是的
给每个亲人打个电话，告诉他们
我走了，无论痛苦还是安祥，都告诉他们
如果他们来
留他们多玩几天。你指给他们看看
我耕种的土地，如果他们愿意
去地里走走。酒，尽量让他们喝
活在世间有时候也需要醉
如果他们走，代替我送送他们
多少年的习惯


7

我不说话时想到你，你像我
我不说话了，你更像我
我砍过树，你就不要再砍了
它们是我的邻居
斧头留下来砸石头吧！我握过的锄头
你也不要动了
土地已经够痛了，坟头砌毛石
草容易扎根，入棺前
喊你妈妈来看看，如果我先走
如果我睡的样子不舒服，让你妈妈给翻翻
习惯了。旧物件就让你妈妈保存着吧
以后就是她一个人了


8

我所要的，你很快就会知道
我所失去的，你终将知道
以前的，就是以前的，将随我一起入土
有些事，埋在土里比较安全
有些人，就不要通知了
告别，他不懂。衣服，别穿的太多
世间还需要遮羞布
给每个守夜的人，喝热酒，我睡着他们站着
多累，道士就不要请了
我见过，他们唱的我一句也听不懂
上山前，喊声号子吧
路，是我的命


9

我会记住你，你也不要忘了
我会一直沉睡，你千万不要忘了
我走了，去很远的地方
这一天，会是节日
给我穿一件新衣服就行了，头发，留着
我怕那边冷。我走了，请将我的身体擦干净
泥巴，不带离世间
旧衣服，被子，我去那边
就烧给我，在土里说不定还能用的着
羊不能卖给羊贩子，去了
就没命了。如果想留个念想
把我睡过的床留下吧！被子温暖着
你还有上学的孩子


10

我离开了，因为有你
我看着你的时候，因为有你
你跪，应该，你跪每个和我告别的人
应该。我不在了
应该有块石头，刻上我的名字
应该刻深一点，让石匠下手重一点狠一点
应该往坑里洒些猪肉和酒
泥土，应该堆高一点
山梁上风大，应该栽两棵树
因为杂草生长的太快了
应该留着，给和我告别的人
因为他们还活在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