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棵隐身树

灵魂

村头那棵树
隐身在夏天的慌乱里
冬天，它曾经被钝刀割破过厚实的棉衣
现在却灰头土脸
装模作样地站在那里
也许它一直站在那里但没人见过它
它应该姓刘
我们村都姓刘

我给它起过名字
可我忘了
因为没人叫它
它偷偷地站在这里观察我们村
观察小孩长大然后变老最后死去
它偷偷笑，却一言不发
只有河床上裸露的几块石头知道它的来意
但是溪水干涸之后
石头在意的是一些其他的事情

那些溪水蒸发也好，渗入到地下也好
反正树根也捞不着好处
那些吊儿郎当的叶子
只关心风
四十年了，风一直没有来
那曾经爬上树瞭望夕阳的孩子
刚刚骑着摩托车驶出村子
他孙子被另一辆摩托车撞了

仓促的尺蠖，永远饥饿的蟾蜍
跟我们村的人一样看不见树
诡异的蝴蝶早生早死
死而又死

好死不如赖活着
况且，一棵树死在棺材上、饭桌上或者当作柴并没有什么不同
那就站在这里
看一看，人和四处张望的庄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