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刚刚打理麦场
收完包谷
父亲正好抽完手头的旱烟
稻子又熟了


（二）

母亲的镰刀
仿佛一条游动的黄金蛇
把庄稼收割
在稻香酒满的清秋


（三）

一顶棕黄的草帽
可以遮住头顶上的天空
血泪从眼睛升起
掉下的颗颗汗珠
洒在来年发芽的稻兜里


（四）

全家老小
挽起高高的裤腿
光着脚丫子
镰刀和太阳使稻秸杆俯首称臣
西风挥动衣袖
惊走了四下里的青蛙和水蛇


（五）

随稻谷被打进拌桶里的
蚂蚱，螳螂和虫子
那可是父亲下酒的佳肴
放牛的孩子
赶忙跑来揪住它们尾巴
用秋天的言语和野花
编织丰收的秘密


（六）

谷袋子装得满满的
拿稻草打结成的绳捆绑
装在古老的马车上
赶着驮驴
走向鸟巢形的村庄
蜿蜒起伏的山路上
硬朗而结巴
被留下来的故事
不是破旧的铁锹
拖鞋和女娲补天的石头
也不是老马和水牛
被磨平的脚趾印
而是父亲未抽完的半截烟头


（七）

老黄牛安躺在稻草上
嚼着舌根
偶尔望一望天上的白云
以为是狼追逐着羊群
来朝拜土地的盛宴


（八）

母亲将稻草捆扎好
在田间排成行伍
守护这片土地和秋天
晨曦的牧羊人
顽皮地翻过稻草人的红盖头
在它们的耳朵和脖子上
拴住黄布带和蓝围巾
昭示十月战争的胜利


（九）

打完谷子
所有的稻草堆在田里
等待另一片麦地熟起来
父亲和母亲
和他们的孩子
蹲在清澈的小河里
洗洗双手
洗洗所有长长的日子
那双洗过贫穷的双手
长满老茧


（十）

高高的明月照亮回家的方向
村庄的路灯
暗暗掩映着村口
不时传来狗的吠叫声
父亲在柴火边
喝了几碗米酒
母亲斜靠在木梁柱旁
一针一针地
赶着给她的孩子织布鞋
好像在给生活缝补希望和幸福的密码


（十一）

村庄是一位忠厚朴实的保姆
秋收之后
开始精打细算所有有关柴米油盐酱醋茶的日子
吃稻子长大的儿子
准备迎娶吃麦子长大的女儿
播撒在黑土地里的种子
那些仍未收割的梦
埋得很深
很饱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