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惹上尘埃。骨朵未及挂进阵脚
被鸟雀误为米粒吞噬

残缺的春天
有空格的春天
缺胳膊少腿的春天
没有花苞的春天
意外一些的春天

没有大雪的春天
没有季节的春天
草的兜兜里没有籽粒的春天

那么住进去的
除了不是春天
还能是什么

2
在邢台。这棵老榕树
低垂着头颅
这个春天，欠她一个穿着花衣裳
围着她，开心地又跑又跳
又拍着手唱着儿歌的小姑娘

去年夏天，一场“在祖国，历史罕见的”
洪水卷走了她
自此，这棵老树
成了空心植物

不长叶子。不动声色。
在月光里静默着。
只在突如其来的飞雪里
突然落下泪来

那么妖娆的雪花
那么抒情的雪花
颠着脚尖，围着她舞蹈的雪花

3
活过来，越来越发现
有些事物是多余的
他们的存在，有时是来要命的。

比方，有些建筑是多余的
他们占据了太多的土壤
太多的野草被霸占了落脚的地方

每一棵野草都有自己的语言
他们伸向天空的颈项
呼喊的无字书，越接近大地的同类
越能听得见，也越听得懂

4
太多的建筑 
不说话，却能杀人
不是劫后余生的命
确定理解不了这些建筑
它不只欠这些野草的春天
而是完整的掠夺，或残忍的拦腰杀戮
让一个看见过光明的人
被剜去了打量春天的双眼

并且告诉你，你的命和春天无关

5
一个野兽接近一个人
惯用的伎俩，是撕咬她的皮肉

一个有智商的野兽盯准猎物
是研读了36计及捉妖术

最要命的，是
试探着先挖走她的心
然后攻城掠地

城池失守，不是城主道行不够
是劫匪掌握了密令
赶在了春天启程之前

6
粗心的春播者
把稻粱种进了山川
这些需要水植的物种
倾此一生，需要的是温软，和柔情

需要棉花包裹的石头
需要锦缎收藏的刀锋
需要利箭一样的目光 旁边，
陪伴一杯深醇暖香的佳茗
柔和她的心 男儿一样的骨血
攥紧的，啪啪作响的拳头

一个好男儿一样的女人
她被错种，被坚硬，整个世界被春天覆盖
馥郁芬芳的万花丛中，携带武器低头匆匆行走的她
不知道，自己也是其中之一种

7
这些雪花，它能绕开尘埃
自由的落下来么

落到正在张开双臂
迎接她的那枚青青的草尖上
并，不惊扰那晶莹的露珠儿

8
2月的北方，仍是寒冷的
还在干枯着的枝条，有的需要被剪掉
这个春天，你会看不到去年曾经开过的花

今年的园艺师换了
他们需要的是另一种风格

他们想留谁说话就留下来谁
他们想让谁开花就让谁开花
他们想剪掉谁，就剪掉谁

我认真地请教过正在拿着大剪刀的工人
他们头都不抬，大剪刀闪着寒光
一边咔嚓咔嚓剪着，一边
就是这么告诉我的

9
整个园子的春天
都不是园子说了算
她只能像个母亲一样
被开垦。被种植。被修建。被不停地，修剪
被踩来踩去。有的让她欣慰
有的让她不安。有的被翻进了地底下
深夜安静，她能听到

他们的呼喊。有的变成了萤火虫
有的变成了远方的篝火，和星盏
有的变成了雨后爬出来的蚯蚓
有的变成了不知道最后搬到哪里去的蚂蚁
有的变成了跷起来的砖瓦
有的变成了灰蝙蝠，这个物种均言不祥之物
他兽类鸟身，黑眸洞若观火
凄厉的嘶鸣，低泣一般
预言，若隐若现

10
春天要来了。红灯笼要摘下来
架子要拆掉。他们不是春天 
这个季候的标志

如果这个世间
抬眼就能看见神明
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