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过泸定桥(外二首)
卢辉
这么多年,铁索桥的摇晃已经不是问题了
可供很远的见证,逼进眼前完整的木纹
步履已有好几次踏不灭江水滔滔
唯见桥头,茶亭飘舞阵阵吆喝
出售当年的猿啼,枪声,还有桨片,要问
真有那宿通天的长雨
滴滴嗒嗒的回来吗
总有那么几个人,在水声和白色的泡沫之外
说时间,娓娓动听
并且三番五次地逃到号声里
嘀嘀嗒嗒,然后是声音大片大片的倒覆
说是也来一次側身和子弹,匍匐和炸药
感觉心跳如何意外地回到当年,结果
抚摸一串锃亮而清冷的链环
一同下降的仅是山荫和吆喝
总是匆匆,堆堆浪花
或是一连串长长的吆喝
到底到过哪一个人的伤口
过江总是要过江的,血把人都割扁了
而枪口的通道还是红一阵黑一阵
十八勇士的上上下下,已成为另一种鱼
回到了水上,咀嚼柔柔的草蔓
岸上的孤堡哪怕深得人仰舟倾,可还是
土坯和瓦砾,想要峥嵘
只管到河边去,到山坳去,到峭壁去
扎在石缝中作当关一夫,或城堡,或枪眼
这是任何人都会有的
可旗帜的深浅和式样,还是被一滴滴的血渍占领了
只要过江,只要过江
红军过去了,中国也跟了过去
血渍稀里哗啦比呐喊声跑得更快爬得更高
繁衍了一个山头又一个山头
立足为地,举手为天
踩疼了球心,撕破了天音
在许多人来不及恐慌的时候
心跳,旗杆,合着冲天大火
红在一片欢呼声中
欢呼渐渐流去,吆喝一一过桥
回望桥头,渡江胜利的塑像,已成为另一座城堡
在象征之外,从容的活着
金沙江畔
水色在咆啸中浑浊了,沿江的大树
毕毕剥剥送往空中,岸上
石头眼睁睁的炙化,缘上
绵绵的细沙
江边无名,断枪在江岸上借光泛红
是哪一夜马蹄一串,声声筑成长廊
密集的枪声追赶疲惫的脚印
好在春秋一束
结结实实跑出个中国
水面上的风,旦旦抒情
金沙江唯雨露可求,唯山谷可唤
浩浩荡荡是哪一支队伍
是哪一杆枪
围定篝火,有深冬把战士武装
片甲满地,有枪口通向大旗
泅渡,泅渡,这是
光斑和伤痕的出路,只一瞬
硝烟长廊,弥漫水面
于是,与鱼为伴,青春无限
谁初临圣水,谁踏过军号而倒下
刺刀可以装饰天空和英雄
只要通红,就是化成铁水
也要铸成铁骨
秋天已过,水色浑浊
山的伟岸,已在水中散步
多少倒影在追逐南来北往的消息
等待最后一个过客
中国从那个山坡下来
从那个山坡下来
从那次撤退开始
结束像花一样美丽,落在不断的人流中
混浊是河面,清澈在人脸
那么多人为一个主义
排列枪林弹雨和英雄好汉
从那个地方下来
从旗帜不褪色的时辰准备
军号在向往中最先搬到山顶
那个塔就在山上,底下有一条河
那个塔好像在黄土高坡
花开的季节,住进了一对对叫着中国的人
无论谁被唤作亲人
多少人打包,洗一脸秋冬
经营烟雨
一夜之间,大锅,担架,小米随足音涉江伐道
很多陌生的地方,被一杆杆枪包围
下来了,一条蜿蜒不尽的路一直被人走着
英雄肯定永远,腐烂肯定留在后边
那阵烟雨接受多少战旗的亲吻
吻就是要吻遍每个人
从春到夏的弹口
下来,从那个山坡
此刻,北斗仿佛被一个人占定
也许结束使伟人的声音越发深沉
叨上一根烟,烟雾之上的星辰在打量
终究有一天,人们会记住
作为瞻仰,作为纺纱,以及拉犁吆喝
连片连片的菜畦,中国着妆朴素大方
让人忍不住要呼要喊,昂起东方的头颅
我们从那个黄土坡上下来
真理、碑石、鲜花再度簇拥
结成豪杰
走下来,男人与女人,千年不倦的窃窃私语
直到彻底,直到旗色变红,没有弹孔,我们回家
温暖深秋的记忆,为炉火
也为川流不息的嗒嗒声,摇橹乃至冲锋
更为泥土之下有好多朋友叮嘱着那个坡上的塔尖
是否红遍,是否还叫着延安
窑洞里的灯芯一直牵到最深的地方
用爱点燃,用惊奇点燃,用难得的骄傲点燃
不要怀疑长辫已是长鞭,打疼自己
不要怀疑长烟
终究是雨后长廊,让一代又一代人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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